第11章 第 11 章

安娜住在哥谭的钻石区，是某时尚杂志的主编之一。

钻石区是富豪和名流的集中地，这里寸土寸金，人均收入在整个国家都名列前茅。生活水平虽然大大超前，但由于创造性行业的工作压力，她也是心理诊所的常客。

根据医生的建议，安娜经常通过旅游和做瑜伽等方法调节心情，平日里也是各种催眠直播平台的忠实拥趸。

今天她习惯性地在睡前打开直播平台，本想直接点进自己关注的主页，却被首页吸引了注意力。

直播平台用一个大横幅对几名粉丝数涨势喜人的主播进行了大屏推荐，其中名列榜首的直播间题目是《蝙蝠侠专题：十分钟催人入睡》。

估计又是新人在玩花样，安娜不屑地想，但她的手却很诚实地点进了这个直播间。

因为观众人数太多，画面卡了几秒钟才跳出来。主播是个男性，只露了上半身和下巴。

这也正常，需要技术的直播类型往往对性别和外貌没有那么多要求，长得年轻漂亮会来事当然好，但技术爆棚的中年大叔可能更是人人爱。

asmr是个很容易产生“抗性”的领域，不存在一招鲜吃遍天的情况，需要直播不断探究新的触发音类型，开辟新的专题，升级设备，强化手法，这样才能留住听众。

虽然暂时还没看出这频道和蝙蝠侠有什么关系，但安娜已经决定给主播多一点时间。这个小年轻有着漂亮的下巴线条，一点胡渣不留；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也干净圆润，第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十分有好感。

时间走到十一点零五分，背景音的水滴声渐去，换成了平缓而有力的心跳声，主播最后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开口说话了：

“晚上好，这里是‘心灵玩家’，今晚的专题是‘以蝙蝠侠低沉的嗓音轻声耳语’。”

哇哦。

安娜眨了眨眼。

这声音也未免太好听了，低沉又性感，就像只小爪子在抓心挠肝。

被磁性的嗓音触到了触发点，很久没对常规视频有感觉的安娜大手一挥，土豪地砸下了几百刀。砸完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右边的粉丝榜，发现排名第一的竟然是“那个”布鲁斯韦恩。

安娜：......

带着说不上来的复杂感受，她看着直播又用男神音说了几句问候，旋即从边上拿过一巴掌大小的面甲。

来了，安娜想。

但凡对超英有点了解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蝙蝠侠面甲从鼻翼到耳廓的一小块，从右侧延伸到下颚，整体呈现半圆形。黑色的喷漆颜色沉郁又鲜明，并不像某些脏兮兮的黑色一样黯淡。

安娜小时候也曾收到过类似的礼物，不过是一片完整的面具。她的父亲像丢垃圾一样把孩子们都喜欢的蝙蝠侠面具丢过来，让她“像洋娃娃一样拿去玩”。

哥谭的上层——精明的商人们和无利不起早的政客们往往私下对蝙蝠侠不屑一顾，即使城市内立起了他的英雄雕像也不会改变这点。

总而言之，这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玩意，以往也见别的主播拿来哗众取宠过。

安娜有点意兴阑珊。

但主播继续说的话按住了她点右上角离开的手。

“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了这件礼物。”心灵玩家轻轻说道，“十六年前的九月，蝙蝠侠曾在深红海角和两队身份不同的暴力分子战斗，造成了重大战损。”

他将面具贴近屏幕，向所有观众展示金属边缘的恐怖伤疤。

“我查阅了所有能查到的资料。根据哥谭警察总局给出的公开报道和一些知情人士的采访，这次行动警方当场抓获了从事人口/贩卖的歹徒三十余名，解救出一百多名差点被贩/卖的妇女和儿童。为此，牵涉其中的瓦坎达政府公开表达了对义警和哥谭警方的感谢。而这个——”

他敲了敲面具残片，发出一阵高级打火机点火时才会发出的舒适的咔哒声。

“——这个就是当天所有幸运的见证。”

弹幕已经从问候转向了疯狂的赞叹。

【连这种东西都能弄到？】

【想要！一想到这片面具曾经亲过我们蝙蝙的脸就超想要！】

【就知道每次主播都要搞个大新闻，连这么有价值的东西都能搞到，说你和蝙蝠侠头号粉丝韦恩老爷没关系谁信？】

【不信1】

安娜有点手痒，于是也发了一条弹幕。【不信911】

老观众都知道，自从被韦恩老爷又翻牌子又打赏之后，主播简直韦恩过敏，只要带韦恩一词的弹幕通通假装不存在。

只见他面不改色，连嘴巴的弧度都没有分毫变化，继续说道：“这块面具本身已经意义非凡，更了不起的是，面具背后的声控系统和电路只有可修复范围内的损坏，这就给这一期专题提供了可能。”

他把喷涂了保护晶体的面具和脸颊完全贴合，打开了声控系统。蝙蝠侠低沉的声音顿时从麦克风中传达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今天我精心执着了这个专题，希望给所有因为失眠和焦虑苦恼的听众带来舒适的休憩和睡眠；也为了给那些感觉自己对asmr已经失去感觉的听众一些新鲜感，希望能帮助你们找回第一次听时的感觉。”

“放松身心，不要去思考那些带给你们压力的事，在这个主题中，我将带着你们一起远离尘世的烦恼。”

弹幕为之一静，接着是爆炸般的反弹。

【这是蝙蝠侠的声音......】

【哇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畜的声音！】

【远离尘世的烦恼吗？我感觉我现在已经远离尘世了。我死了。】

【妈妈，原来蝙蝠侠的声音是这样的吗，蝙蝠侠真的用这种声音恐吓罪犯吗！】

【上面，我去年家徒四壁出门偷了几包烟，运气太差正好碰到老蝙蝠在包厘街扫荡，亲测他的声音就是这样。】

安娜挑眉。

就算蝙蝠侠的声音是由声控系统改变的，但原音不同，变出来的声音也应该不同才对，这个主播别不是什么配音演员吧。

“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相互照应，也需要相互帮助，幸运的是，尽管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鲜少有机会面对面得到超级英雄的帮助，但我们始终能得到彼此。”

主播对着人头麦继续说道。通过面甲传出来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微的电声。因为是半片面甲的原故，安娜还能听到他的原声，二者构成了极其和谐又美妙的重音，让她忍不住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心灵玩家一边轻声诉说，一边从左手边取过一个小巧的装置。这是一个倒流香炉，沉香放在香炉顶端，清澈的灰白色香气便沿着螺旋的炉璧向下流淌，在似乎深不见底的黑色炉底荡起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放松身心，”他再次强调，“让所有的烦恼都离你远去，要记住，它们无法对你造成伤害。”

这话说的奇异，更奇异的是，这一刻，屏幕另一头的安娜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放松，真真切切地闻到了沉香带来的言不尽意的特殊香味。

她闭上眼睛，忽而觉得自己正沉浸在无边无际旷大的意蕴中，耳边低沉有力的嗓音似乎从远远的天际传来，却又清晰得像在脑海中响起。

“它们无法困扰你。”

修长的手指在麦克风上轮流抚过，带起轻微的响动，隐隐约约，反而让人无法忽视。

那双手有魔力，它们好像在轻柔地抚摸着安娜的头顶，面颊，似是共情，又是抚慰，很快，她就昏昏欲睡，连手机什么时候掉到床边都不知道了。

哥谭郊外，布里斯托尔区，湖滨别墅。

处于养伤期的布鲁斯·韦恩仰躺在落地窗边的大床上，任由手机响个不停，大概有99.99%不想接起这个视频电话。

无它，实在是手机锁屏上托尼·斯塔克那张撅起嘴巴好像要亲谁的大脸和这老小子每次打电话来说的话都让韦恩老爷感到生理不适。

但，因为斯塔克是斯塔克咯，他当然不会因为对方不接电话而主动挂断，不仅如此，布鲁斯的所有通讯器和韦恩宅的电话通通响了起来。

布鲁斯只能虎着脸滑动屏幕，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最好有点要紧事，托尼。”

“我保证我的事要紧的不能再要紧啦。”托尼装模作样地说，声音甜得好像加了几斤糖，“最近是怎么啦，布鲁西宝贝，报纸上也好，杂志上也好，好几个月没见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了，让我担惊受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布鲁斯大概有那么半秒钟思考了一下殴打钢铁侠本人会是什么罪名。

“好啦，别对我摆出那张脸，蝙蝠侠，我可不欠你的钱。”托尼翻了个白眼。

“哦是吗？”布鲁斯冷哼，“上星期和我抢南美产业线的人一定不姓斯塔克咯？”

“什么南美，我听都没听说过。”托尼睁着眼睛说瞎话，“得了，我只是想给你找点乐子，佩珀给我推送了几个催眠视频，本意是让我睡一个好觉。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打开直播，发现这东西真是太美妙了，这么精彩的东西应该拿出来和你分享一下。”

他说着，往身后走去，展示给布鲁斯一台超级大屏的电脑。

说实话，从“催眠”这两个字出来的时候，韦恩老爷已经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托尼打开直播，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放大音量，然后面不改色地听到蝙蝠侠的声音从直播间里传出来——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结束了，希望大家都有收获，爱你们，下次见。”

ai管家接收到主人的提醒，将“我爱你”的音频截取出来循环播放。

韦恩老爷开始认真思考殴打钢铁侠的可能性。

而斯塔克老爷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