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番外3-9

桃笙这日晚上回到家中,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萧泽絮絮叨叨要求自己上进的情形，导致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好在第二日是休沐，她可以先安心在家补眠,再约闺蜜出门踏青。

只是季大人在衙门当中还有未完成事宜，不能跟她相约出门，张心悦一早约了桃笙先去京郊游玩，再去含光寺吃斋菜。

张心悦是在一年前成婚的,算起来她和桃笙同岁,成婚却比桃笙晚了一年。就大周女子的情况来看，两人都属于晚婚行列。

张心悦成婚之后就带着夫婿卫琛跟父亲一起出了趟海,做海外生意的同时顺便度了个蜜月，这让婚假没几天时间门并被季晏明一直拘在房中的桃笙好生羡慕。

张心悦年幼时候，父亲张员外一直有想法要她嫁入高门的想法，从此得到阶级跨越,不要每每提起来时就是“商贾人家的孩子”。

后来张员外看自家侄儿娶了公主的女儿,过得又累又紧,再联想到张心悦这散漫疏懒又不喜钻营的性子,觉得鸡娃不如鸡自己，与其让她去那些高门大户里面受罪,还不如自己多奋发上进，打理好了生意,多结交一些贵人,给孩子们铺好路。

所以最后张家给张心悦选的夫婿是称得上门当户对的卫琛。

卫琛是衡东镖局的少东家，自幼便有着南闯北的经历，这两家一个做生意，一个做镖局，行业配合上下游,联系十分紧密。

不管各方面都很是合拍。

张心悦这会儿刚刚出海回来，见了桃笙一肚子的话要说，重点自然还是自己新成婚的夫婿。

她先是同桃笙说了自己和卫琛出门后的好些趣事，然后又对着桃笙询问，你觉得卫琛这人怎么样？

桃笙在她们成婚前后见过这位卫公子几次，但基本每次都是呼啦啦的一帮人见面，而张心悦总拉着她在一旁说话，跟卫琛着实没什么接触，算是真正的“点头之交”。

不管是张员外还是张心悦口中，桃笙都听着卫琛都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桃笙想了想，道：“卫公子这人的确看着挺沉稳的，应该是一个关键时候能靠得住的人。”

张心悦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你上次好像就是这么说的……还有别的嘛？譬如其他更详细一些的性格什么的。”

“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卫公子这人看着有点儿……呃，说话做事没有表情。”

可能是面瘫？

说到这里，桃笙不由转头多看了闺蜜一眼：“这样的男子好相处吗？”

在家不会也一样闷人吧。

“还不错吧。”张心悦评价道，“他白日在外忙碌得多，晚上回来之后挺照顾人的。”

“怎么会照顾人？”桃笙来了兴趣，“你说细一点，我帮你评一评。”

张心悦脸突然红：“这个也要说细一点吗？就是力气挺大的，晚上回房熄灯之后也能帮着做一些事。”

力气大……回房帮着做一些事。

桃笙脑子里蓦地出现了季晏明将折腾到四肢无力的她抱起，稳稳托着她在盆中沐浴的情形。

大概也明白了张心悦的意思。

虽然是闺蜜，但毕竟都是刚成婚没多久的年轻姑娘，青天白日的，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这次出来踏青游玩，第一站就是张家在京郊新买的园子。

张员外是个喜好风雅的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结识了不少园林大师，建成的园子匠心独运，清新雅致，很有几分桃笙前世去江南旅游时所见的知名园林意境，跟如今北方大多数园林有着很大不同。

而其中张心悦的院子又是另一风格，摆件和挂画当中都加入了诸多的西洋元素，有着浓浓的西洋风。

桃笙陪着张心悦细细看了一番，感叹道：“你这里的东西比起从前又是齐全了好些，张伯父是真的疼你，知道你喜欢，总会想法子为你搜罗一些回来。”

“这是前段时日去往暹罗时，见到了两艘西洋上任的船只，从那些商户手中买过来的。”张心悦道。

“据那为首的洋商说法，这些东西在海外销路都不错

他还同我感叹说，其实他们那里的东西也着实不少，不论是吃的穿的用的都跟我们有很大不同。虽不说比我们好，但是起码看着新鲜，譬如是这座钟和风扇，若是能在各地学院、考场之上都能用上，对学子们而言是极好的事情；还有西洋其他的生产器具和方法，若引进后能减轻一些田间门和家中劳作的疲累，也算是百姓之福。”

只是因着前些年倭寇侵扰的缘故，之前几任皇帝对于海上交易的事情并不热衷，海内外贸易流通倒还不比建国时的那几年繁盛。

桃笙听得连连点头。

张员外前几年出海回来之后，听从了女儿建议，专门选了一间门较好地段的铺子，在京中开了一间门零售洋行，专卖店中伙计出海采购回来的一些东西。

宫里的嫔妃们对于这些新鲜物件都很感兴趣，经常让桃笙代购一些回宫。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周人民的思维也大抵都是相通的，宫中嫔妃们都喜欢这些西洋物件，民间门的姑娘们也一定喜欢。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物以稀为贵，宫妃们能够买到手这些东西，而民间门的姑娘们渠道单一不说，也大都无力承受现有价格。

发展贸易交流对于提高生活质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扩大进货渠道，把价格给打下来。

萧泽一直让自己上进为官，桃笙觉得很迷茫。

因为她认为自己除了在音律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和专长之外，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位置，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为官的特长。

听了张心悦这些话之后，桃笙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本身里就带着的优势——

那就是远远超出这个世界其他人的，对于新事物的认知。

这点就算是季晏明也是比不了的。

这些事情关系到国计民生，若是能按着思路把想做的事情完成，不说能够上位一品，日后成立个总理衙门，努努力上个三品应该问题不大。

桃笙突然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跟张心悦分别之后，桃笙就去宣政殿找萧泽说话。

萧泽见到桃笙之后非常高兴。

自从那日自己要求桃笙努力升职之后，萧泽就觉得桃笙总有些躲着自己，不愿亲近，今日难得主动来找他，让他有一些受宠若惊，便热情招呼她过来坐下说话。

桃笙先是陪着萧泽闲聊了几句家常，而后便问起自己之前提过的引进鸟铳成立火器营的事情，陛下想得怎么样了？

“我觉得这事不错，你的话也很在理儿。”萧泽肯定道，“不过你也知道，朝中那些人都不靠谱儿，我信不过他们，季晏明近来又忙得紧……要不你帮着我来把这事办了吧。”

也不知道萧泽是不是前些年被人给坑怕了，即便现在已经当了皇帝，却总觉得那些大臣们哪哪儿都不行，就怕有人不怀好意出手坑他，什么事情都恨不能季晏明和桃笙亲力亲为亲上。

萧泽以为桃笙还跟之前一样拒绝，哪知她却并没有推辞到底：“这事也不是不成，但还是要从长计议。”

首先是讨论通过，然后就是选人用人和解决经费问题，最后就是引进制造火器和如何武装军队的问题。

没想到会卡在第一环。

到了第二日下朝之后，萧泽便通知了几个相关部门的决策人员留下开会，商讨关于建设火器营的事情。

之前萧泽曾经授意西郊大营的几位将军体验过火器，因为第一次接触有一些操作不当，导致其中有两名兵士因为摆弄鸟铳受了伤。

说话之间门，就有京卫指挥使司的王将军出言反驳，说这鸟铳威力甚大，比起神机大炮还要危险。将士们的性命也是性命，上阵杀敌为国拼命受了伤还能说得过去，在家里被自己的武器给伤了，实在不好跟他们的家里人交待。

桃笙：……

这是宁愿在外跟人交手被人捅一刀出事，也不愿意引进碾压性武器去放倒别人，真到了战场之上真刀实枪的干了，这两者到底哪个更危险？

接着又有钦天监的庞大人反对到，那次有人出事可能是他们擅动火器惹了天罚和天谴，从某些角度来说，用这样的武器组建火器营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因此动摇了龙脉和根基。先帝在的时候就有鸟铳传入朝中，但先帝从未起过要组建火器营的念头，原因就是在这里。

桃笙：……

那只是因为先帝最后迷上修道，身体又不好，无心此事而已，怎么这会儿反而成了为国为民的象征？

令有户部马大人道，他听闻这西洋穷困，那边商人也一向狡猾得很，同他们一起做生意难免上当，没准他们打得就是咱们国库的主意。

桃笙：……

他们这个民族好歹也有着几千年历史，历代文人能臣不在少数，弄点瓷器和茶叶就能换回大批鸟铳，多大点儿事，他怎么就知道会是西洋人坑我们而不是我们坑旁人？

今日在场的毕竟都是自己人，是桃笙朝夕相处的同事们。她是很想揪着对方领子歇斯底里地跟对方辩论，但是考虑到同朝为官，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还要用尽量正常的辩论的语气说话，毕竟萧泽刚刚登基，和谐朝堂的构建也是很重要的一项任务。

一场论辩下来，桃笙只觉得开放之路任重道远。原本以为这种科技进步带动生产生活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想到第一步就这么艰难。

季晏明今日并不在讨论此事之列，但也听说了今日宣政殿中发生的事情，傍晚提前下衙回家，陪着桃笙用餐说话：“听陛下说你今日心情不好，让我早些回来安慰一下。”

桃笙轻轻“嗯”了一声：“那次皇上跟我谈过之后，我也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我继续留在太乐署中任职，一定是达不到他心中要求的。若是想要顾及他的心意，完成他的心愿，便也只能转行。”

“其实我入朝时间门并不算短，这些年也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没经历过什么特别大的阻碍，现在看来，大概还是因为我没有接触和动摇到核心的利益阶层，所以在自己的领域内很少有反对的声音。”

萧泽喜欢一个人就玩命的对她好，会想各种法子折腾努力帮衬她升职，与其最终被人批判德不配位靠裙带关系上位，还不如自己稳扎稳打，转换职业，另谋出路。

桃笙本以为在太乐令上就这么安慰干到退休了，再不想要在新任皇帝的不断敦促之下，却要战战兢兢开启生命新旅程。

桃笙也由自己这日经历想到了季晏明的工作状态。

“我只不过是想要推行鸟铳，建个火器营而已，这么按理说并不算太出格的事情，还陛下的支持在，里面就有这么多反对声音，你平日里想来也很难吧？”

这样的事情他的确经历得不少，几乎是一半时间门当差，一半时间门斗智斗勇，要不怎么都到说内阁人均八百个心眼。

“其实也还好，做惯了就不觉得难了。”季晏明道，“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桃笙摇头：“不用了，现在你站在你所在的位置上，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至少现在内阁、吏部、都察院和按察司这些从前季晏明待过的地方都没什么反对声音，就已经算是帮了她不小的忙。

萧泽为桃笙选的这条路其实要求极高，不是她靠着什么其他人就能够走出来的，一定要自己努力找出一条最合适自己的出路才行，否则就容易会造成类似强推之耻的局面，反而将自己推着远离了目标。

桃笙靠在季晏明肩头轻轻叹气。

上辈子念书时候，妈妈总想让她当个班干部竞争个学生会部长什么的，她从来都无动于衷，还能找出一堆的理由说服妈妈。

现在为了满足萧泽的愿望，竟然开始努力争起了三品大员。

桃笙在心中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所谓忠臣，大抵如此。

“其实他们的反对并非全都是坏事。”季晏明给桃笙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正因为这件事情反对者众多，存有顾虑之人大有人在，反而能够多出来一些其他的机遇和机会。”

桃笙点头。

其实这些人推三阻四的原因也在这里，他们怕手下人出事，怕自己危险，也更怕担责任。

以跳出如今历史的眼光来看，她可以确定这是一件好事，但在旁人看来却是一件非常不确定的事。

而这个信息差里面便存着机遇和机会。

桃笙瞬间门懂了季晏明的思路：“你是想让我扶持自己人？”

“你父亲兵部的六品已经有些年头，玉笙看样子也是要从武的，如今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