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番外五

周崇然窘红着脸,脑海里回荡着晨起时祖母和母亲教导他的话语，他便收起了心中的怯意，鼓足了勇气对如清说：“嗯，小白兔都很可爱。”

如清最是喜爱小兔子,当初京城里那只兔子受不住来往江南的颠簸,死在了半路上,惹得如清嚎啕大哭了一场,连着好几日都不肯用膳。

今日是如净的周岁宴，唐嬷嬷虽在一旁寸步不离地照看着如清，可眸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婉竹身上。

宾客如此之多,这又是她家夫人第一次以正妻的身份来迎宾待客,虽有李氏和关嬷嬷等人从旁协助，可婉竹昨夜里还是紧张到了辗转反侧的地步。

唐嬷嬷瞧在眼中,心里无比担心，时不时便与身旁的小丫鬟们说：“多看着些夫人，一有什么事就去大爷跟前禀报。”

如清便趁着唐嬷嬷和小丫鬟们说话的时候,朝周崇然挤眉弄眼了一回,小小的手掌指了指周家的方向,用无声的口型对他说：“去看小白兔。”

周崇然虽年纪尚小,可却是个极懂事的孩子,知晓大人们会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便与如清说：“要先和伯父、伯母们说一声。”

如清摆了摆手，顺着周崇然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爹爹和娘亲，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若是和他们说了，他们肯定不许。”

这时唐嬷嬷也走到了凉亭下方去取刚蒸好的大闸蟹来，几个守着如清的小丫鬟也小声地交谈了起来，余光甚至都没往如清身上瞧。

觑着这个空档,如清一把攥住了周崇然的小手，拉着他往一处僻静的羊肠小道上跑过去，周家的那两个婆子赶忙跟了上来。

“你是个男孩子，怎么这么胆小，有伺候你的婆子们跟着，我们不会丢了。”如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英气满满的模样。

周崇然自小便因生的眉清目秀而数次被人误认为是个女孩儿，他心里隐隐也有几分不虞，此番被如清一激，也攥着自己的手心往周府走了过去。

婆子们见状忙去向阮氏禀告，只是脚程比两个疯跑的孩子要慢上一些，等如清和周崇然走进到周家内院的时候，阮氏才听闻了这等消息。

她先数落了婆子们几句，而后便亲自去与婉竹说了此事，婉竹本就忙的焦头烂额，听闻她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又撺掇着然哥儿去看小白兔，霎时便气愤不已。

倒是阮氏温声安稳她道：“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贪玩些也是常事。我已派了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婉姐姐实在不必担心。”

婉竹朝着阮氏歉意一笑，正要再说上几句体己话时，另一头的知县夫人已言笑晏晏地走到了婉竹跟前，瞧着便是要与她交谈一番的模样。

阮氏会意，悄悄地走到了角落，只与身边的婆子们说：“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们，和我们这些边陲小镇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瞧着廖夫人也十分平易近人，夫人往后可多来廖家与她说说话，这也是邻里右舍之间的情分呢。”

*

此时此刻的周府内。

如清跟着周崇然去了他的院子里，一走进这风景秀丽的庭院，便打从心底感叹了一声道：“你住的院子好大。”

周崇然在走上泰石阶后，便朝着如清伸出了手，两个小人相携着一起走进了内室，只见屋内两个小丫鬟正守着十二只小白兔，小白兔旁还铺着一堆杂草和小萝卜干。

如清一瞧见这几只毛茸茸的小白兔便心生欢喜，慌忙挣脱了周崇然的手掌，朝着小白兔跑了过去。

周崇然见她高兴，也有几分为人哥哥的成就在，他立时吩咐丫鬟们去取了糕点和茶水来，像大人一般照料起了如清。

如清和小白兔们玩作一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吃食不吃食的事，周崇然一人坐在临床大炕上出神，因见如清玩的实在尽兴，便也歪着头问道：“小兔子当真这般好玩吗？”

这十二只兔子是由他的舅舅特地买来讨他欢心的，只是周崇然并不喜爱兔子，平日里只让丫鬟们好生照顾兔子们，并不会亲自上前抚摸它们。

“当然好玩了，你快过来摸一摸她们。”如清怀里抱着三只小兔子，一边的手才得以空出来向周崇然招手。

周崇然从临窗大炕上走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如清身旁，学着她的模样抱起了地上的一只小兔子，入手以后果真觉得像在抚摸毛茸茸的软毯一般。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如清笑问，她这副霸道的性子随了齐衡玉，自己喜欢兔子就罢了，还非得让别人也喜欢。

好在周崇然生了副温文尔雅的性子，自小到大也没个正经的玩伴儿，如今得了如清这个年纪相仿的好友，自然全心全意伴她左右。

两个小人玩了一会儿兔子，周崇然不曾大喊大叫，亦或是在屋内疯跑打闹，所以不会像如清一样汗湿整个后背。

如清回府以后便发起了高热，气的婉竹板着脸生了许久的闷气，连齐衡玉赶来温声相劝也熄灭不了她的火气。

“周家小郎劝了姑娘好几次，让她不要在周家院子里疯跑，可我们姑娘怎么会听他的话？”那小丫鬟苦着脸说道。

齐衡玉觑了一眼婉竹的面色，见她盛怒之下有了几分松动的模样，便轻声道：“这事和周家小郎君没有半分关系，你也知晓我们清姐儿执拗的性子。”

婉竹剜他一眼道：“我何曾要怪周家小郎君了？我是气如清太顽劣调皮，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好。”

唐嬷嬷等人也因看管不力而吃了挂落，只是婉竹心里也知晓她的如清异于寻常人家的闺秀，有些时候也实在是难为了嬷嬷们。

“就罚一个月月例吧。”婉竹如此说道。

唐嬷嬷等人战战兢兢地等了大半日，谁曾想婉竹只是不轻不重地罚了个月例，这下才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如清昏昏沉沉的烧了一日，当日夜里婉竹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榻边，眼瞧着如清不再高热，这才肯与齐衡玉换班照顾女儿。

阮氏和周梦生听闻如清发烧的消息后，便带着周崇然登了廖府的门，还备下了不少厚礼，瞧着是要登门致歉的样子。

婉竹哪里肯受这些厚礼，她将阮氏拉到了一边，与她说：“妹妹能替我保守秘密，全了如清的名声，姐姐已是高兴的不得了。”

阮氏赧然道：“都是我家的然哥儿不好，若不是他诱着清姐儿去我们府上看小白兔，清姐儿怎么会发热？”

“这事和然哥儿有什么关系？”婉竹亲昵地攀住了阮氏的皓腕，笑盈盈地说：“不怕妹妹笑我，我家这个女孩儿和男孩儿没什么两样，甚至有的时候比男孩儿还要调皮些，然哥儿倒是文文静静的，我瞧着就喜欢。”

两家人说了些亲密的体己话后，阮氏夫妇才离开了廖府。

等如清醒来后，婉竹数落了她几句，因见女儿病的不轻，这回发热也吃了不少苦头，便也不舍得再指责她。

婉竹这一回充当了慈母，齐衡玉却是做了一回严父。

一等如清病好，他便花了重金去知县府上请了个十分严厉的教养嬷嬷来，从走姿、吃饭、说话、体态，每一处都监督着如清，让她的日子苦不堪言。

因那教养嬷嬷实在太过冷血无情，如清私底下偷偷哭了好几回，还让康嬷嬷去婉竹跟前求情。

可是这一回的婉竹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女儿收一收性子，便也狠心不去管她。

如清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和霜儿一起踢毽子，一起在庭院里疯跑，亦或者是摘花揉草。她连着好几日都闷闷不乐，郁闷的情绪在周家人上门的那一日达到了顶峰。

这一日教养嬷嬷告了假，如清也难得被准允去庭院里散散心，只是婉竹不想让她一人独来独往，以至于最后会像脱缰了的野马一般没了忌惮。

所以她提议让周崇然陪着如清去庭院里走一走，如清听后也两眼放光地望着周崇然，满心满眼地都在期盼着他能点头同意。

可是周崇然从爹爹和娘亲的嘴里知晓了上一回如清疯跑过后就生病了一事，他心里隐隐也有几分愧疚，深思熟路之后便对婉竹说：“廖伯母，如清妹妹身子刚刚痊愈，若是吹多了风，只怕又会得病呢。”

婉竹满脸笑意地瞧了眼周崇然，而后道：“然哥儿说的是，清儿，那你便坐在这儿陪着然哥儿说说话吧。”

这两个月里，如清日日被教养嬷嬷拘着学规矩，一日都不曾休息过，她心里的委屈早已堆积的数不胜数。

而周崇然的话也好似是冬日里的冰水，浇灭了她心里最后一点的企盼，只见如清红着眼别过了头，朝着周崇然恶狠狠地递去了一眼。

而后她便当着所有大人和丫鬟婆子们的面，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仿若惊雷。

“我讨厌你。”如清撂下这一句话后，便哭着跑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