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十一 大难未死泪茫茫

深秋的夜特别寒冷，天水城有一句俗语“早穿棉袄午穿纱，太阳落山冻回家”，明月西沉，破败的小院里，墙角的杂草上凝结一层寒霜，三个衣衫破旧的少年躺在院内，呼吸微弱。

街头卤水店阁楼，中年店主长庚就着微弱的油灯，站在有些破损的桌前翻看一本发黄的账本，毛笔蘸满墨汁将一行名字划去，微微叹息，又是一颗种子枯萎。合上账本，袖子一扫，屋内一应家具摆设竟消失不见，推开窗户，径自踏空而去。天水城众多大影师，分影高手竟无一人发觉。

卤水店主方才离开天水城，破旧小院里一声长吁，声音沧桑怪异，仿佛就在耳边，又似乎不在这个世界般遥远。点点月华如水般洒落在小院，被桃树苗尽数吸收，一丝丝光华游向少年无敌，钻入少年身体。随着光华入体，少年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温暖，血肉模糊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生机，气息虽然微弱，却平稳下来。若是被水月宗的老古董看到，定会大吃一惊，这俨然是消失万年的自然之道影修地手段！

似被冷风吹醒，一阵咳嗽，无敌缓缓睁开眼睛，脑袋一片迷糊，习惯性地摇了摇头，脑袋里就像钻进一头大象横冲直闯，少年双手捂着脑袋，蜷成一团，汗水渗进伤口，疼得满地打滚。身体的疼痛却让脑袋清醒了些，才想起昨日发生之事，当下焦虑，强忍着坐在地上，弟弟妹妹躺在地上，一棵尺许的桃树苗长在石板缝隙里，三色稻不知在何处。

无敌艰难地爬起来，一步步挪向弟弟妹妹躺着的地方，见无惧睡得香甜，先将一片冰凉的无忧一步一顿抱回屋里，身体轻盈的无忧仿佛变得沉重许多，短短几丈距离，无敌竟然花了一刻钟，身后留下一道汗水混合着血水的玄霜！院中的桃树苗枝叶晃动，竟似人一般点头颔首！顾不得歇息，再返回院子，无惧看似睡着，却是如何都不能唤醒。无敌想要将弟弟抱回屋，却是怎么也不能将无惧抱起来，只得捉住衣领缓缓拖返，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在月光下煞是碜目。给弟弟妹妹盖好被子，无敌再也无法动弹，跌坐在床沿睡了过去。

至善学院外院学徒讲堂，山羊须影师讲完《影徒基础》，两只三角眼望了一眼后排角落没有出现那穷酸少年身影，心下暗自得意，这穷酸旷课三日，以自己堂堂影师身份举报，今日必能将他扫地出门。匆匆走出讲堂，并未返回住处，而是折身向训诫堂行去。想着昨日意外得到马家青睐，被聘为马豹私教，束脩颇丰，马公子昨日晋级五级影徒，前途无量，本也轮不到请他来做私教，昨日马豹暗示，若能将那穷酸赶出学院，还有厚报，山羊须影师当场领悟，想那穷酸得罪富家公子，还自落把柄，这种举手之劳的好事怎不窃喜？定要把此时办得利索，马豹公子不光自己天赋惊人，更是天水四大富商之首张家的乘龙快婿，搭上这条线，突破大影师指日可待！心中兴奋，昂首进了训诫堂，不大功夫，山羊须影师就被两个身材强壮一般模样的影师给架了出来，待走远才梗着脖子骂道：“什么东西，等我成了大影师再来收拾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玩意。”殊不知他自己在影徒眼中是何观感。显然山羊须老者并没有成事。

无敌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自然不知学院发生之事，更不知道整个南城帮正如临大敌。再次睁开眼却是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身体并未有缺损，心下大宽。方才看到一旁的破柜子上还有半碗剩下的汤药，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何首乌的味道，这药显然是天水巷的蒙古大夫所开。什么药都加何首乌，仿佛没了这味药材这老头就不会治病了，好在他为人随和，还能赊欠，倒在这一带小有名气。

无惧端着一碗浓粥进来，见无敌醒来，放下碗惊喜道：“大哥，你终于醒了。”竟呜咽起来。

无敌上下端详着无惧，除了应为营养不良有些消瘦，倒也生龙活虎，心里高兴却假装虎着脸道：“哭什么，这不好好的么，’招呼无惧将自己扶了起来，‘对了，无忧呢？”

一听到无忧的名字，无惧哭得更加伤心，“大哥，无忧她，她，她......”哇哇大哭起来。

无敌如沉水，摇晃着无惧肩膀，“快说，无忧她怎么了？”

无惧只顾抽泣，也不答话。无敌心烦意乱，恨不得将这没出息的家伙打一顿。

“大哥，你醒了，快尝尝我熬得白米粥。”

听到无忧熟悉的声音传来，无敌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更加疑惑，小妹不好好的么，二弟哭个什么劲，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在无敌心头。

未等片刻，无忧双眼蒙着纱布扶着墙壁出现在门口。

“无忧，你怎么呐？”

“大哥，没事的，蒙古大夫说了，大影师能治好。”无忧婉儿一笑，反而过来安慰无敌。

无惧停止了抽泣，插嘴道：“蒙古大夫只是说东方院长和城主那个等级或许能治好。”

无敌心中一片哇凉，不说城主高深莫测，就是东方院长也是深居简出，岂会为了区区一介凡人出手？况且还是个或许......想到这里无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飙飞而下，“都是大哥不好，大哥没有照顾好你们。”

无敌一哭，无惧和无忧也跟着哇哇大哭，兄妹三人登时哭作一团。

过了有半个时辰，无敌先止住眼泪，盯着二人说道：“大哥以后会好好照顾好你们，小妹你放心，大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的。”

无惧也说道：“小妹，有我和大哥在，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的！”

无敌看了看无惧心里疑惑，平常顽劣的二弟怎么突然变得懂事了？

却听无忧说道：“大哥，二哥他也能具现东西了，就像你的苹果树一样变成真的。”

无惧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防贼的那根黑棍，我一觉醒来心里想着到处找，就发现只要我一想棍子就会自己出现在我手里。”说罢红肿的眼睛有了一丝少年该有的兴奋。

“那你可还能具现别的东西？”

“......”无惧呆呆望着无敌。

无敌才想起来自己并未教过二弟如何引导灵力观想，但是无惧的灵力是哪里来的呢？

又问了一些其他事，那晚过后，彪子和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银两都丢在地上没有带走，南城帮倒来人问过，自然据实相告，后来三兄妹都已晕去，自然不知二人去向。

“好，今天我们三兄妹大难不死，无惧你去街头长庚叔的卤水店多买些肉来，我们庆祝一番。”

“大哥你记错了，街头是张大婶的裁缝店，已经开了有好几年了，倒是甜水巷顾老头的牛杂店味道不错，”无惧瞧了瞧无敌，“可惜以前你不让我去。”

无忧的话就比较委婉：“大哥你伤还没有好，要多多歇息才是。”

无敌愕然。

“那你就随便买点什么，”打发走无惧，细声对无忧说道：“无忧你也先去休息，吃完饭我教你听声辨物。”

无忧乖巧的摸索着离开。无敌心酸又心痛，本以为自己成为影徒，兄妹生活就能变好，怎知天降横祸！彪子，德子你们就等着吧。至于马豹，总有一天要把这一切换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