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pisode 21 花言巧语

第21章

世间的规则是公平的。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①）

***

大众的记忆总是短暂的。

随着罪魁祸首，浅草龙一郎死亡，‘横滨食人鬼事件’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了横滨市民的视线里。

电视上，警方例行条例地召开发布会，宣布案件的凶手已经伏诛。

但由于这桩案件属于极度恶劣性质，为了避免模仿犯和社会不良风气的影响，关于案情的详细档案将暂时封锁，公开时间另行再议。

“——换句话说，你们是打算雪藏真相吗？”

“坊间传闻的‘食人鬼’到底是谁？作案动机又是什么？仅凭一句伏诛未免太过儿戏。”

“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公众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

…………

台下闪光灯一片，媒体层出不穷的质疑如雪花般向台上涌去。

可惜，发布会桌旁的警方发言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对记者尖锐的发问四两拨千斤，一套车轱辘话来回说，硬生生拖到了发布会结束。

一些媒体不甘心，试图掀起波澜。

但很快，他们惊愕地发现，主流电视台跟约好了似的，集体闭麦，对大好的话题和流量视而不见。

至于横滨民众……

哦，淳朴善良的横滨市民只关心今天堵车了吗、猪肉为什么又涨价了，以及——

隔壁邻居老王是不是偷偷给孩子报了补习班，试图内卷自家孩子。

看，普通市民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一切看似都与平常无异。

但实际上，只有异能特务科的成员知道，他们已经连续三天没睡，期间处理了多少烂摊子。

而这样堪称绝赞的加班地狱，并没有慢慢缓解。

反而随着‘斩鬼决定留在横滨，疑似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消息到来，变得更加糟糕。

除了美国一部分势力的问候外，他们甚至收到了意大利官方的私下函件。

为首的代表自称【沃尔图里】，一口傲慢、高高在上的语调，话里话外都是语焉不详的奇怪试探。

还不能得罪。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意大利重要的纳税集团呢？

没瞧见他们连官方信函都拿在了手上吗？

呵呵。

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们：“……”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啊啊——！

早知道这么麻烦，他们一开始就老实拜托武装侦探社了！

……不过话说回来，上头为什么不这么做？

不了解内情的成员们一头雾水。

而早早被勒令过闭嘴的辅佐参事，坂口安吾，也只是和种田山头火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安静地抬了抬眼镜。

随后，眼镜青年沉默地回到办公室，单手按住鼠标，把标记了【斩鬼、沃尔图里、美国卡伦家族】的档案，一同拖进了永久销毁的程序里。

——有的时候，假装不知道，才能活得更久。

与此同时

PortMafia，首领办公室

“哎呀呀，真是不公平啊，那样厉害的小姐，竟然留在了武装侦探社。”

宽大的欧式办公椅内，森鸥外遗憾地合上了情报部递来的档案，郁卒地叹了口气。

本来，他还打算静待事变。

等到官方和侦探社都压不住时，他们再出手揪出那个见不得光的东西，顺便宰、咳，是进行一些友好的利益互换。

结果，还是没办法如想象中的一样顺利吗？

“卡伦，沙条由香织……”

森鸥外垂眼望着比空白好一点点的情报档案，戴着白色手套的食指曲起，指节在桌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

即使动用了海外的势力，也只得到了这么一点东西。

再加上那位沙条小姐，不可预测的实力。

“天平失衡了啊……”

所谓‘三刻构想’的平衡，这不是完全往那边偏移了吗？

而且直觉告诉森鸥外，很快，横滨就要乱起来了。

以防万一……

森鸥外沉吟了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欧洲的电话。

以防万一，还是把中也君叫回来吧。

……

………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风平浪静。

但只有真正深谙局势的人发现，此刻平静水面下默不作声的暗潮汹涌。

所有审视、怀疑、试探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武装侦探社的身上。

当然，以上这些，暂时和主角之一，沙条由香织没有关系。

此刻，黑发少女正忙着解决另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哦，所以呢，你还真打算留在横滨了，是吗？”】

一个干巴巴的男声在由香织的公寓内响起。

黑发少女挑起眉，隔着视频通话的屏幕，对上一张表情臭烘烘的脸。

那是由香织的兄长，爱德华·卡伦。

“做什么这副表情，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跑远点儿吗？‘什么终于离开鸟巢的乖宝宝’‘离不开Daddy的告状鬼’之类的，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由香织莫名奇妙地瞅了眼自家兄长，不明白对方在不满什么。

【“开心？哈！”】

屏幕内，爱德华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

此刻，他正双臂抱胸，讨债鬼似地戳在镜头前，出口的话毫无情绪起伏，冷硬得堪比家门口的花岗石。

【“哈、哈、哈，当然开心！一想到惹人烦的家伙接下来小半年都不在，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正好把你那些讨人厌的专辑全扔了，给我的乐谱腾空间。”】

“！！”

一听到自己的宝贝收藏要惨遭毒手，由香织瞬间坐不住了。

刚刚还瘫在沙发上的黑发少女顿时一凛，垂死病中惊坐起，凶巴巴地瞪向兄长，

“爱德华·卡伦！你敢动我的收藏试试！等我圣诞节回家，绝对要把你挂在五角大楼上‘草船借箭’！”

【“哼。”】

爱德华不为所动地冷笑了一声，显然没有把由香织的恐吓放在心上。

甚至准备继续刺激愚蠢的妹妹，顺便嘲笑她，多大了连成语典故都用错，真是给吸血鬼丢脸！

欠揍的兄长大人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咻’地一闪，瞬间出现在读心术少年的背后。

对方俯下.身，把脑袋凑到屏幕前，精神饱满地对另一头的由香织打招呼。

【“哦！晚上好啊，阿织！今天你有好好锻炼吗？”】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弯起手臂，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

强壮如熊似的体格，成功把爱德华往旁边一挤，差点没稳住，直接坐到了地上。

【“艾美特！”】

爱德华不满地吼了一句，往男人的方向狠狠一撞，试图夺回视频通话的控制权。

【“哦哦！是要打架吗？来！朝这里出拳！”】

黑发少女的另一位兄长，艾美特·卡伦完全没有Get到自家兄弟的愤怒点，反而喜滋滋地咧开一口大白牙，开心地迎了上去。

不需要第二句话，两个吸血鬼就这么在原地打了起来。

争斗间，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如同风暴中的小船，可怜地在中间乱晃，被当成篮球一样丢来丢去。

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对面‘哐哐’的拆房子声音。

由香织：“……”

哎，幼稚。

对此，某个黑发少女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

她暂时懒得理会两个年龄加起来至少三百岁，却跟三岁似的幼稚鬼，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今日份的‘早餐’。

黑发少女眼神凝重地盯着杯子里的动物血。

片刻后，她熟练地屏住呼吸，跟小孩吃药似的，‘咕咚’一声，一口吞了下去。

连一秒都不敢多停。

嗯，这次是梅花鹿的血。

味道像坏掉的鲜花饼掺了一罐墨水，咸中带臭，难喝。

由香织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疲惫地抹了一把脸，在心中给出‘2分’的评价。

等到她漱完口，再次回到电脑屏幕前时，发现晃动的画面竟然稳定了下来。

但幼稚鬼们的打架并没有结束，反而在你一拳我一脚里打出了几分真火气。

于是两个吸血鬼彼此对视了一样，默契地决定不拆家了，他们直接瞬移到庭院外，开始祸害周围的花花草草。

至于电脑，就交给了另一位家庭成员，罗莎莉·卡伦。

她是由香织的另一位长姐，艾美特·卡伦的伴侣。

【“两个蠢货。”】

像是察觉到了由香织的动静，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玩着美甲的罗莎莉动作一顿，抬眸睨向少女。

一瞬间眼波风情流转，举手投足间尽是大美人的成熟风情。

【“嗯，瘦了。”】

罗莎莉挑剔地端详着由香织，理直气壮地开始嫌弃横滨的空气不够养人。

看看，这才几天，就让她家小鬼瘦成了人干！

那理所当然的傲慢姿态，完美无视了自家幼妹既不是人类，吸血鬼也不存在外形改变的事实，真正用行动演绎了什么叫做‘妈觉得你瘦’。

尽管对面的吸血鬼，是会揪着你的耳朵，把你拎到闪电底下罚站的长姐，而不是温柔怜悯的埃斯梅妈妈。

【“你别理他，爱德华也就吓吓你。”】

在挑剔完横滨的空气、阳光以及野生动物数量后，美艳的长姐满足地撩了下肩膀处的头发，终于想起了正题。

【“而且，爱德华可舍不得动你的那些宝贝。”】

罗莎莉说着斜睨了眼窗外，视线在两个缠斗的吸血鬼上扫过。

两秒后，吸血鬼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清晰的揶揄，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爱德华嘴硬的伪装，

【“就在昨天，爱德华还像个乖宝宝似的，跟在埃斯梅的后面，一起帮忙打扫你的房间，还特意校对了好几遍航班，就差掰着手指等你回……”】

【“——闭嘴！！罗莎莉·卡伦！”】

一句大吼惊雷似地从别墅外传来，粗暴地打断了吸血鬼的后半句。

显然，区区一点百米距离，根本影响不到某位兄长的读心术。

【“嘿！爱德华，对罗莎尊重点！亲爱的又没说错，你就是有babysisterissues（妹控）——”】

【“你也闭嘴！蠢货！”】

屋外，某个读心术兄长暴跳如雷。

屋内，坏心眼的长姐得逞地嗤笑一声，空气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别管他了，阿织，来说说你的新工作吧，那个什么——”】

罗莎莉·卡伦停顿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幼妹提及的合作组织名字，

【“……那个什么，武术侦探社，他们靠谱吗？有没有欺负你？”】

“……”

欺负什么的……

由香织无语地抽了下嘴角，

“罗莎莉，你忘了我是吸血鬼吗？我一个可以打他们十个。”

真论起武力，在座的都不是她的对手！

黑发少女骄傲地一抬下巴，没发现自家长姐闻言挑了下眉，跟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是啊，单论武力，你肯定不吃亏。

但是阿织，对付你，也不一定要正面对抗啊。

就比如——

那个用花言巧语，成功把自家幼妹留在了当地的人类。

她记得，好像是叫……

‘OsamuDazai’？

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