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51章

姜徵一时间心乱如麻,她能猜到顾景崇或许是世家子弟，却没想到顾景崇的出生居然如此之高，定阳候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各个金枝玉叶,被定阳候视若掌中明珠。顾景崇既是定阳候的外孙，那他今后是有机会继承定阳候爵位的,又怎会跑到大兴来当国相？

他经历了什么吗？

姜徵满腹的疑问,正欲开口相问，抬眼却看到季子渊冰冷而又苍白的面色，心中一紧,瞬间就猜到了季子渊与顾景崇的关系或许不好，毕竟从季子渊来大兴到现在，从未叫过顾景崇一声‘哥哥’。

她定了定神,问道：“那这么说,国相是季使节的表哥了？”

季子渊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细微的刺痛从掌心传来,才让他的语声保持平静。

“臣与国相……不是表亲。”

不是表亲？！

姜徵忙问：“那他的母亲是？”

“国相的母亲……是定阳侯的二女,顾偲。”

季子渊的语声很轻,尾音控制不住的带了些许颤音。

可他的话却如当头一棒，惊的姜徵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定阳侯的二女顾偲，不就是季子渊的生母吗？

先帝曾经查过赵国姓顾的人家,姜徵自然也就知道定阳侯家族的情况,定阳侯二女顾偲从未改嫁过,那顾景崇为何不与季子渊一样姓季，反而姓了顾呢？

赵国最重宗族传承，世家大族更甚,季子渊的父亲怎么会允许顾景崇跟着母亲姓？！

姜徵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心知不能再问下去了，顾景崇从未提起过他过去的事，他的身世又如此复杂，自己还是亲口问他的好，没必要去追问一个他不想见的人。

姜徵缓了口气，轻声说：“罢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切不可向外人提起，知道了么？”

“是，臣告退。”

季子渊带着董雯退到了门外，待他们走远了，姜徵才对王贵吩咐道：“让秘书承把有关赵国定阳侯和中书令的资料整理过来，快些。”

*

季子渊一出常宁宫，董雯按耐不住的问道：“表哥，你为什么要将景崇哥哥的事告诉太后？”

季子渊淡淡道：“太后迟早都会知道的。”

“景崇哥哥不说，表哥不说，太后怎么会知道……”

董雯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季子渊的意思是，就算他不说，顾景崇也会亲自告诉太后？

顾景崇那般冷漠的人，为什么会与太后说这些？！

他今天早上从常宁宫出来的时候正是饭点，他难道是陪太后用膳的么？！

他与太后……

董雯不敢再想下去，忙拉住季子渊的袖子，语声急切的说：“表哥不是答应今天带我去见他的么？我们现在就去吧！”

季子渊身形一僵，缓缓从她手中抽回了袖子，冷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先回驿馆吧。”

董雯这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不依不饶道：“为什么还要回驿馆？现在就去不好吗？他就在紫宸殿！”

指间温热的触感没有让季子渊的心暖和少许，反倒让他觉得更冷了，他猛地一抽手，道：“不为什么，我既然答应了带你去见他，就一定会去，你安心等着便是。”

董雯又哪里等的住？她看着季子渊已经走到了前面，她心中一急，干脆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恳求道：“表哥现在就带我去见吧，我等不了了。”

他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却几乎从未有过亲密的举动，若不是昨天季子渊说要娶她，她断然不会抱着他的。

董雯或许猜到了季子渊对她有感情，可她根本来不及去想，几乎是本能的将这感情利用了起来。

季子渊的身子一颤，忽地回头，眸底的阴鸷又浮现了出来，轻轻伸手推开她，语声低沉而又冰冷：“雯儿，这里是皇宫，有很多双眼睛瞧着，你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

眼看着季子渊又要转过身去，雯儿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本来是利用他的举动，可那一瞬间的接触，竟让雯儿的心头慌乱了起来。

表哥的唇，竟是这般的凉。

季子渊一动未动，他凝视着董雯，眸底的寒气足矣令人冷彻心扉。

“雯儿，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不容否定的语气，董雯明白，一个吻，确实无法打动他分毫，从他说要娶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要的，不止是一个吻而已。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要自己说两句软话，他就什么都答应自己的表哥了。

早就不一样了……

董雯忽然觉得眼角有些酸，几滴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季子渊一怔，伸手想触她的面颊，可董雯低头却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空中，喉咙动了动，嗓音沙哑的厉害，“我带你去。”

董雯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虽是没有声音，可那肩膀却颤抖的厉害。

季子渊递给她一方手帕，轻声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董雯没有接，视线被泪水隔着，连带着他的脸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季子渊的手顿了顿，终是拭上她的面颊，动作极轻的擦掉她眼中汹涌而出的泪。

“你这样子，怎么见他。”

季子渊的嗓音暗哑，却透着她所熟悉的柔和，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样，每次她爹娘吵架的时候，她都会跑出来找季子渊，而她哭的时候，季子渊也都是这样给她擦脸的。

那时的她对季子渊的感情一直是模糊的，模糊到她也不明白那是什么，后来，季子渊对她说，那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

所以，她便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她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表妹身份所带来的好处。

可刚才季子渊那一瞬间的冷漠，让她难过极了，那种难过，甚至比见不到顾景崇更甚。

眼泪被他一滴不落的拭去，她眼前的面容又清晰了起来。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只是他很少笑，眉目间总透着几分淡淡的阴郁，让人不太敢靠近。

可即使是这样，也有很多姑娘喜欢，就算是那尚书左丞的女儿，也是求着她自己爹才与季子渊定亲的。

董雯不知道，他与别人成亲后还会不会对自己这般好。

“表哥……”

董雯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哭后的干涩，似乎是想问些什么。

“嗯？”季子渊看着她的眼。

每次董雯叫他表哥的时候，他都是不怎么回应的，很少像现在这样。

她怔了怔，原本想问的话终是没问出口，反而换了一句，“我的妆面花了么？”

“嗯。”

“难看吗？”

“不。”季子渊的唇角微微上扬，手指在她的眼角处擦了一下，轻声道：“很好看。”

“那……”董雯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回驿馆补个妆面再来。”

“好。”

季子渊转身，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急着走，似乎是在等她，董雯笑了笑，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他的身形一顿，终是没有挣脱，由她拉着，上了马车。

回到客栈中，季子渊将昨天收好的信找了出来，收入袖中，坐在屋里等着董雯。

他记不清自己第一次见董雯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记得当时她也在哭，巴掌大的脸皱成了一团，眼里全是泪，连鼻尖都是红的，像是小花猫似的。

她问他，“为什么爹娘会吵架，他们为什么把我丢到定阳侯府，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爹娘为什么会吵架？

季子渊也不知道，他甚至想象不出爹娘吵架的样子，因为他的爹娘，可以半年不说一句话。

后来，董雯被接了回去，却没过多久，又被丢回了候府里，渐渐的，她也不哭了，只是问他：“表哥，我娘为什么总骂爹不争气？官位有那么重要吗？”

那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他莫名的想保护她。

可他也明白，她娘重权势，是不会允许她做一个侧室的，而他爹，也不会允许自己娶一个太史令的女儿做正妻的，所以，当她问起自己时，他便告诉她，那只是兄妹之情。

直到后来，她遇到了顾景崇，她告诉他，她喜欢顾景崇，那个与她一样，被丢到定阳侯府里长大的孩子。

是同病相怜吗？

季子渊不知道。

董雯很快补好了妆面，蛾眉淡扫，朱唇点红，精致的面容愈发的明艳了，她如往常一样问他：“表哥，好看么？”

“很好看。”他淡淡道：“走吧。”

董雯犹豫了一下，又握住了他的手，跟在了他后面，随着季子渊上了马车。

季子渊没有直接让车夫回皇宫，而是直接去了国相府，董雯十分意外的问：“他不是在紫宸殿么？怎么去国相府了？”

季子渊淡淡道：“他会回来的。”

两人下了马车，季子渊将信交给孙管家，道：“麻烦把信交给国相，说赵国使臣季子渊在相府求见。”

那信封被人拆开过，信的一角也被烧毁了，孙管家怔了一瞬，也不敢怠慢，忙令下人带着季子渊与董雯去厅中候着，自己找了个办事麻利的侍卫去宫里送信。

侍卫把信交给了在殿外候着的卓珩，卓珩看到信后也愣了愣，这明明是季子渊他爹写给季子渊的，交给国相干嘛？

卓珩一头雾水，转身进了紫宸殿，将信封放在了顾景崇面前。

顾景崇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却没有伸手拆那信封，语声淡漠地听不出情绪，“季子渊在国相府？”

卓珩道：“是的，那位董姑娘也在。”

“嗯。”顾景崇淡淡道：“备车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