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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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澄澈,三两点飞鸟振翅而过。白云袅袅,被日光渲染成抹绚烂的橘红,最后汇聚在少年的眼底。

昭瓷被攫取得实在不剩半点力,艰难仰起下颌,浑身重量都赖着腰间那只薄凉大掌,没懂他怎么突然得了章法。

明明上回都还不是这样的……

昭瓷瞧着漆黑瞳仁里模糊的天色,脑袋晕乎乎的。她微屈指节,想把他推开,又使不上半点力。

不晓得过去多久,薛忱才稍稍止住攻势,抬起头,紧贴着的唇瓣也就在这时分离,带出条隐隐的银线。

“昭昭。”他垂眸同她对视,轻声道,“张嘴。”

末了,又试探着问:“可以吗?”

张嘴做什么?

昭瓷大脑慢半拍,没往深想,木木地依言照做。刚启条缝隙,他便又贴了过来,攻城略池,纤长浓密的乌睫几乎戳在了面颊上,麻麻痒痒的。

恍惚间,昭瓷想他难道不会累吗,凭本能地勾紧他的脖颈。直到唇齿间的空气快被掠夺殆尽时,才骤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不、不会吧?

昭瓷愣愣瞪大眼睛,目光落在少年眼底那片浓郁的阴影。

滚烫的热意腾上双颊,似乎从她这儿L,一直烧到他那头,从面颊、泪痣,一路蔓延到眼尾、耳尖。

太超过了,委实太超过了。

结束时,她立刻低头,恨不得将脑袋直接藏起来,头顶似乎都在冒烟。松开勾着他的手,悄悄往旁边挪动。

可才刚有动作,便被只强劲的手臂捞回来,严实地扣在怀里。耳畔传来少年喑哑的、小心翼翼的问话:“会讨厌吗?”

昭瓷揪紧衣袖,不抗拒他的靠近,也不再想躲,将身体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半晌没应声。

说讨厌吧,但也不是讨厌。可说不讨厌,那不就是喜欢了?

也好奇怪。

昭瓷纠结很久,才小声道:“也没有讨厌啦。”

其实不会不舒服,就是有点奇怪……

“嗯。”他低低应了声,好似松口气。

谁也没想起方才是要做什么,在模糊的金光里,呼吸无声交织。

半晌,昭瓷终于缓过劲,猛地转身,捧着他的脸用额头用力一撞,严词拷问:“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书上。”

薛忱乌睫飞颤,没敢同她对视。想转过脸,又被她牢牢固固地摁住。

“什么书?”她穷追不舍。

什么正经书会教这种东西啊?描述太详细在小绿站都是要被和谐掉的。

“别问了。”薛忱将她的手揪下来捏着,转过脑袋,态度稍许强硬,“不准问了。”

“那你学这个做什么啊。”昭瓷嘟嘟囔囔,抬手摸了下唇瓣,总觉着好像又肿又破皮了。

这就是句自言自语,可他还回应了。

“可能……在取悦你?”薛忱不确定道。

这这这……

昭瓷双颊涨红,伸手猛地捂住他的嘴,恼怒道:“不要说话,你不要再说话了!回去立刻马上把那堆书给我。”

明明最开始他们还在同个起跑线,怎么现在他就开着火箭飞驰啊?

昭瓷想着,被掌心温热的柔软烫得指尖一缩。

少年同她对视,眨眨眼,唇瓣贴着她的肌肤启合,像是要说什么。

昭瓷用眼神一瞪,他立刻闭嘴,乖巧点点头。

沉默良久,她才不再捂着他的唇。手背在自己脸颊和耳尖一触,冰冰凉凉的。但他呢?

昭瓷目光转悠,落在他耳尖那抹绯红,心念一动,凑近了挨着他,清清嗓子:“薛忱啊。”

薛忱生点不详的预感:“嗯?”

“你是不是,”她话语微顿,抬手轻刮他的耳尖,高深莫测地问,“在害羞呢?耳朵好红好红,都快跟我昨天吃的苹果差不多了。”

这话刚出,不单是耳尖,他连面颊都泛起层薄红。将她的脸往旁边推,拒不承认:“没有。”

“就是没有。”他重复一次,赶在她开口前又说,“你也不要说话。”

话音刚落,抵着她的动作微滞,薛忱刚移开视线,便陡然看见她身侧出现的惨白散发女鬼。

昭瓷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也没在意,以为是方才那番话叫他过分不自在。左右找回点场子,她望眼退出的按钮,不再想打趣他。

她一甩脑袋,假装之前无事发生:“那我们走吧。”

说着,便伸手去触碰墙上的按钮。

身后骤然起阵疾风,她还没来得及摁下,听得声“嗙”的响音。

昭瓷猝然回头,在迅疾的烈风里眯眼,看见一片璀璨的银光和只瑟瑟发抖的鬼怪。

咚。

又是声巨响。

他们被从鬼宅里赶了出来。

昭瓷跌坐在草坪上,和薛忱愣愣对视,瞧见他面上闪过的赧然神情,实在没忍住,“噗”地笑出声,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

薛忱仰头望天,默然半晌,等她笑完了才淡声问道:“好笑吗?”

昭瓷用力点头,实在没想到他反应会如此之大,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诚恳道:“快笑岔气了。”

薛忱面无表情盯着她半晌,无奈叹气,拍拍身侧干净的草坪问道:“过来吗……”

才刚开口,连尾音都没拉全,她就已经凑过来,勾着他的手,肩挨肩地靠着坐。

“下次你要还讨厌什么东西,一定要告诉我。”笑归笑,昭瓷还是稍稍不好受。他方才那副模样,绝不是什么一点点怕能解释的。

为什么能杀真鬼却会怕假的?要她说,还是汴都那只女鬼吓人点。

昭瓷不晓得是不是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伸手悄悄抱住他,用脑袋蹭了蹭。

“干什么?你不嫌热的么?”薛忱说着推诿的话,却抬手,环住她的腰将人揽在怀里,笑着解释,“没和你说就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嘛,没关系的。”

昭瓷也环着他,不晓得现在是个什么姿势,可能有点像他之前说过的树懒。

刚想开口,薛忱就先岔开了话题,勾着她的发丝问:“你没有生气吧?”

昭瓷怔愣:“生什么气?”

“我搞坏了你游玩的计划。”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她有没有在生气了。鸡毛蒜皮的事问,这种明显她不对的事也问,那他自己呢?

昭瓷蓦地直起身,拍了拍他的面颊,垂首道:“我才不会生气的,是你应该生气,刚才那话明明是我问才对。”

“我生什么气?”薛忱比她还愣。

“我没管你的喜好啊。你看,这你都不生气,我当然不会生气的。”昭瓷轻轻道,揽住他小声问询,“不过,之前也好,现在也好,你怎么从来不生气?”

薛忱闻言笑了下,并不立刻作答,将她扯回身侧:“你挡着我光了。”

等她坐下来,他才捏着她的指节,懒散道:“我会生气啊,但又不想和你吵架,那就只能不生气了呗。”

就算是他也晓得吵架是这世界上最消磨情感的事。

推开了就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再拉回来,他才不要这样子。

昭瓷揪紧他的衣摆,望着满地青草,半晌没说话,突然被弹了下脑门,抬眸时听见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之前说想了解我。”

昭瓷用力点头:“嗯。”

“现在呢,”他微微俯身,将她的手摁在草坪上,对视着一字一顿道,“只想了解我一个人吗?”

薛忱那双眼睛,看几次都是不一样的好看,像有钩子似地不停扯住她往里沉沦。

昭瓷晃神,就要出声回应时,“嗡嗡嗡”接连的震动将这股奇怪的氛围搅得粉碎。

她骤然回神,取下玉牌,解释道:“是贺川长老。”

薛忱静静看着她和长老通讯,不时点头,或者“嗯嗯”几声。

等长老说完后,昭瓷将玉牌别回腰侧,垂眸道:“贺川长老说阿紫醒了,让我现在过去。因为阿紫消耗巨大,随时可能再次昏迷过去。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你都回去我留这干什么?”薛忱平静反问,“回去吧。”

好端端的……就毁了。

还有,她是不是忘记之前他还有问个问题?

“那我们现在走?”她问。

果然就是忘了。

薛忱抿唇,极轻地点点头。

“薛忱。”昭瓷又骤然唤他的名字,才开口,冷不丁地被捂住唇,话语统统变成含糊不清的声“唔”。

“不要说话。”薛忱捂住她的嘴,闷闷道,“这十秒我都不想理你。”

末了又别扭补充:“但我没生你气。”

/

足有半人高的栅栏里,粉皮的、绿皮的猪迈着四条短腿,哼哼而过。不少都聚在料槽前,争里边那堆泛点亮光、青油油的嫩草。

这是村子里唯一的猪圈,正正好在村口。

带斗笠的大叔将猪赶走,从料槽里拿了捧相对干净的草料,递给身侧的少年,犹豫着道:“您确定要……”

“嗯,谢谢您。”薛忱面不改色接过,丢个洁净术,付好灵石后便往外走。青衣少女正立在树下,脚在地上打转。

薛忱走过去,将扎紧的草料递给她:“你要的。”

他实在没忍住,出声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谢谢。”昭瓷将草料收入芥子囊,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试探问道,“十秒钟真得过了吗?”

薛忱揉了把她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早过了。”

他唤出长剑,自己翻身跃上,再冲她伸手,用力一拽,将她扯上长剑,眼都不眨地把那只柔软纤细的手搭在自己腰侧。

昭瓷当然晓得十秒钟过了,之前他瞧出她想要那草料时,就主动和她说话,要帮她去要那草料。

但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搞懂薛忱怎么突然弄那一出,就想问问,看看他那点别扭劲什么时候过去。

没过去的话……可能得哄哄?

昭瓷不确定地想着,将另只手也环过去,靠着他的背脊,回应前个问题:“就我最近不是在调整些药剂的配方吗?但其中有味草药,怎么都找不到。姚渠长老说是因为它用处过小,已经无人种植了,没想到会在这看见。”

……所以才会被拿来喂猪。

隔行如隔山,薛忱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加油。”

昭瓷想笑,又硬生生忍住:“我以前的老师……就夫子啦,也是这么说话的。”

薛忱哑然,轻哼声不搭理她。

白云飘扬,底下绿树、屋瓦、黑点样的人影连成一片市井的画卷。昭瓷微阖眼,打着哈欠感慨道:“你这次御剑挺慢的诶。”

“因为有的人会嫌弃,我哪敢再御快点啊?”他刻意将“有的人”三字咬重。

那个人她好像认识。

昭瓷视线飘忽,稍一沉默,真心实意夸赞道:“你真是个好人。”

薛忱:“……我谢谢你。”

御剑再慢,那也比来时双足走要快得多。未过多久,青云宗坐落的山头便已经隐约可见。转瞬间,便是宗门大门。

薛忱照例从剑身跃下,伸了手,将发着呆的少女抱在怀中。

左右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又是休沐,道路空荡荡的,他干脆抱着不撒手,只一个眼神,长剑便自觉地收入鞘内。

“要去找贺川长老的。”昭瓷轻轻捶了他下,他才松开,但仍要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无论多少次,胸腔里都会有股奇怪的、好像不归她管辖的飞速跳动。

现在时机好像挺好的。

昭瓷握紧他的手,低声唤道:“薛忱。”

薛忱:“我在。”

贺川长老的房屋近在咫尺,昭瓷脚步不停,抿抿唇,小声又飞速地说道:“跟你讲个事。”

与他交握的手无意识收紧,薛忱蹙眉,没懂什么事会叫她这般紧张:“你说。”

有意让她稍放松些,他半开玩笑道:“天塌下来都没事,我给你托着呢。”

昭瓷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道:“就,我把你送的发簪弄丢了,找好久都没有找到。”

“对不起。”她低垂脑袋,没敢同他对视。

之前稻草娃娃被别人搞坏她都不舒服,将心比心,她本人弄丢了他送的发簪,那肯定更叫人不舒服。

尤其这好像还算……定情信物?

话刚说完,紧攥着她的那只手也俶尔松开。

昭瓷抿抿唇,头垂得愈发低,将手悄悄背到身后,只盼着多走几步赶紧见到贺川长老,躲去这点焦灼。

生气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沮丧想着。

熟料下一瞬,方离开不久的冰凉感就整个移到面颊两侧,不由分说地捧起她的脸。

昭瓷迟疑眨眼,看着那张昳丽的面容逐渐逼近,停在眼前一寸之地。

“真的吗?”少年乌睫低垂,眼底泪痣透着隐约的靡丽红意,“不是讨厌,或者其他别的什么?”

在她开口前,他又捂住她的嘴,闷声补充:“不可以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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