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直言直语

“嗯。”

池央渐渐对阮辛的穷追不舍有了回应,“当时，谢谢你带走棠棠。”

他还记得那个大雨夜，流亡军团被联邦围剿。恰逢棠棠出生,池鳞外出，暴露在交战中的池央几乎是九死一生。幸好阮辛在危难关头出现,池央和棠棠才能都活下来。

阮辛却坦言道：“不要谢我，无论是什么情况,棠棠都必须在人鱼圣地温养。哪怕当时情况并不紧急，我也会偷偷带走棠棠。”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不带一丝遮掩。

人鱼最脆弱的时期便是还未破壳那段日子,出于种族特殊性,人鱼蛋需要泡在含有人鱼血的容器中，才能从同脉血缘里吸收传承,强健尚在胚胎里发育的身体。

阮辛本不知棠棠这颗沧海遗珠，是连续好几天都听到微弱的低频幼崽虚弱的声音后,才惊觉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他远远看到戒备森严的陆地军团驻地,确定池央在一个一半位于海中一半位于地面的结构奇特的小屋里。

他是人鱼,过去人鱼族地发生的惨案让他对人类有股自然而然的仇视感，再加之池央并非他看好的那类伴侣类型,因此他只想等待孩子降生,把再不温养就要成为一枚死蛋的孩子带回深海救助。

至于生育孩子的“母亲”,阮辛自会备足足以让对方荣华富贵的礼物作为谢礼，自此再无瓜葛。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冷血,但阮辛只是一条生活在深海的人鱼，不以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残酷掠夺，反而给予足够的财富，这已经是非常文雅的举止了。

因而,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直白袒露当时的想法是求偶大忌。

“所以你为什么转变了态度？”

池央最不能理解是这一点。

记忆中，虽然最后阮辛强硬地给他喂了一次药，让他几近崩溃的身体崇焕生机，但依照当时阮辛的态度，这条人与断然不会在今天对自己如此关切。

“因为你很符合人鱼择偶观。”阮辛说得认真，“你很强，你有足够的能力在残酷的世界里很好地活下去，你具备成为我伴侣的所有要素。”

深海的人鱼并不懂感情，他所有的行为都源自于本能。见到失忆状态柔弱的池央，便主动将他排除在伴侣列表。看到恢复记忆和实力后强大的少将，又将追逐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听到阮辛的解释，池央这才理解种族间的差异。

他摇摇头：“人类中虽然也有因为合适而在一起的伴侣，但我不是。”

对池央而言，如果彼此没有爱情，还不如孤身一人。然而，他早就不去奢望能遇到什么奇迹，在这个让人觉得荒唐的世界寻觅到真切的感情。

“你说你可以一直陪着我，但我不需要陪伴。”

好不容易被阮辛撬开一点的坚硬外壳又在对方直言不讳的发言下闭合，少将收拾好心情，冷着脸推开“深情款款”跟着自己的阮辛，独自一人靠近装着母亲遗物的玻璃罩。

阮辛神情有些茫然，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池央上前毫不犹豫走向装着手链的玻璃罩，渐渐蹙起了眉头。

这样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做错了什么吗？

忽如其来的警报声却打断了他的沉思，随着池央触碰装载着薇薇安手链的玻璃罩，空中的警报器忽然拉响。

谁也没想到，在数以万计的历史纪录载体中，这条手链竟被如此慎重地对待，明明拥有能够进入顶层的权限，却不能直接读取这段历史记录。

【无访问权限】

【无访问权限】

【判定外来入侵】

空中弹出的透明光幕上，红色的警示文字刺目又鲜明。随着警报声响起，联邦军校所有有机器人警戒哨处的机器人保镖层层排列朝着池央所在的顶楼冲刺而去。

“不好！”

情况紧急，池央掏出怀里的枪支对着玻璃光罩连开数枪，玻璃碎裂，罩中闪烁璀璨光华的手链重见天光，呼吸到新鲜空气。

这条由池家人送出的手链，终于又回到了池家人手中。

“我们立即走。”

阮辛上前一步拉着池央想从楼梯的紧急通道离开，但却被池央反手抓住。

“等等。”

收藏在此的历史物品都做了特殊处理，一块极小的芯片卡在手链环扣背面。池央一把拉下数据读取线，和手链一起揣进兜里，再拽着阮辛，踹碎窗户，直接往下跳。

凌烈的风吹拂着发丝，拍打着脸庞。生长在深渊海底的人鱼第一次在空中跃动，失重感忽然出现，但背脊却好像插上了翅膀，感受到飞在空中的自由。

平稳跳动的心脏忽然失了分寸，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如雷响，时间变得极其得慢，阮辛的视线渐渐从瑰丽的晚霞移动到自己前方铂金短发的池央身上。

空中的池央像自由的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浑身都是自由又耀眼的光。

阮辛皱起眉，手轻轻盖在胸口。

——很奇怪，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奇怪的心情。

……

池央拽着阮辛蹬向墙面，高智能机甲作为落脚点，几个转瞬，便从十几楼跃入地下，又避开监控，兜兜转转来到军校的小树林里。

破碎的玻璃在飞溅中划破了少将的脸庞，几丝鲜血从白皙得过分的脸庞滑落，又被随意地拭去。

“分开走吧。”

少将开口又是撇清关系的话，“回去后如果被搜查，记得什么也别说。”

池央推开阮辛，手刚碰到对方肩膀，便被一把握住。

“你受伤了。”

阮辛从怀里掏出药膏递给池央，“棠棠也经常受伤，这是人鱼族秘制的药膏。”

看着递到眼前的药膏，池央抿了抿唇，又抬眸看向认真盯着自己的阮辛。

他有些弄不懂这条人鱼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并不需要陪伴和关心……

阮辛拿着药又往前递了递：“给。”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搜寻声，池央叹口气，一把拿过药膏往脸上涂了涂。

破开的小伤口很快就在药膏的作用下痊愈，摸了摸重新长好的皮肤，池央道：“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说完，他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一路上，池央遇到了不少下课的军校生，生生在联邦军校引起了一小股轰动。

“卧槽，我没眼瞎吧？是少将！”

“啊啊啊啊少将！”

“所以小人鱼呢？我干儿子在哪里？”

“你上去问啊，你不问谁知道，去去去去！”

“少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还是不敢过去。”

“说起来，少将他是来做什么的……？”

“我知道，我今天看到他去给那群土豪做教官了！”

“卧槽？！”

短短几分钟，池央的行程被扒了个干净。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池少将来联邦军校了。

一时间，教官宿舍外围了不少人，期望能看到池央一面。

而被众所盼之的池央此刻正对着躺在自己卧房呼呼大睡的幼崽目瞪口呆。

床前，一个巧克力色皮肤的男孩朝池央咧开一口白牙：“少将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棠棠的天使投资人，我叫科恩。”

池央：……

“解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少将摸着兜里的烫手山芋，看着躺在床上另一个烫手山芋，额角狂跳。

他可以肯定，作为薇薇安的亲子，恰好又来到联邦军校任教，手链失窃案一定会查到他这个公寓。

科恩一点也不害怕，他笑眯眯地把前因后果都和池央说了一遍，包括他们两人间的科棠联盟。

“总之，本来进来还有些麻烦，谁知道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促发了全军校的保镖机器人，一下子门口的防备变得好弱。我的虹光本来就带隐匿功能，没了门口的警戒线，联邦军校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科恩说话带着一股匪气，又张狂又自信：“本来说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走，但我见教官宿舍这边警戒也形同虚设，想着棠棠见到你会更开心，就带着他过来了。”

倒霉鬼·池央：……

就在两人说话期间，感受到熟悉又亲切气息的棠棠渐渐从睡梦中苏醒。

“呜，布……丁……妈妈……”

他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还没回过神，就被科恩半抱着摇醒。

“棠棠，你看看谁来了？”

“？！”

幼崽湿漉漉的睡眼眨眼间变得亮晶晶，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跑到池央身边，开心地抱住池央的小腿：“呀~妈妈！”

他顺着腿往上怕，鼻子嗅了嗅：“嗯？爸爸也在呀！爸爸？”

棠棠还在池央身上闻到了阮辛的气味。

有些张牙舞爪，和平时感觉不太一样。

池央一把抱起棠棠，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棠棠，我这边很危险，你和这个哥哥去另一个地方找你人鱼爸爸，我晚点来找你。”

“好呀，那妈妈你一定要来哦！拉勾勾！”

池央伸出小手指和棠棠勾了勾：“嗯，真乖。”

为了防止高科技泄密，少将抓起桌面的纸笔，写下阮辛作为土豪包下的学院内一栋别墅的地址递给科恩。

“科恩，我不知道科索尔为什么会让你带着棠棠乱跑，这件事情我之后再追究。”

联邦军校十分危险，科恩把棠棠带到这里来无异于把他推下悬崖，一旦被人发现棠棠的身份，也许棠棠就永远离不开联邦了。

池央把怀里咬着手指的崽崽放进科恩怀里：“一会儿这里会有搜查，你赶紧离开，想办法尽快把棠棠送回金鸠，明白了吗？”

科恩抱着棠棠，看着池央严肃的表情，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

耳目明锐的他也听到不远处楼梯上忽然出现的凌乱脚步声，科恩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棠棠是我带出来的，我一定会把他完好无损带回去的。”

说完，他拍了拍棠棠的背，轻轻在棠棠耳边说了什么，随即推开窗户往外逃跑。

池央来到窗外，看着对着自己摆手说再见的孩子转瞬间消失，心里放了一半的心。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拔出窗口外别着的一块木头，往电力插板上一贴。

小型迁跃传输仪器被激活，少将将兜里两个从图书馆顶层盗窃而来的物品放入，蓝光一现，重要“赃物”被传送到莫林位于地底的实验室。

[已收到。另外，监控设备不需要我去黑了，有个土豪花钱找了专业黑客黑了一晚上图书馆和附近几百米所有的监控。你放心，解析出来的东西我会加密发到你的终端。——莫林]

看着莫林的消息，池央另一半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简短回复并删除这条短信后，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砰砰砰！”

就在热茶泡好的瞬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