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部分

周日。

一大早，听见门声，被窝里的董学斌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进屋的是栾晓萍，她脸上挂着好气的表情，见儿子醒了，忍不住狠狠剐了他一眼，“妈告诉你，下次绝对不许喝酒了，瞧你喝完那样儿，拉着你杨叔叔还叫什么老杨老杨的，还跟人说……”后面的话她学不出口了，想着儿子为了自己都敢敲打老杨，栾晓萍就心中一暖，“反正你以后少喝酒，听见没？”

董学斌满口答应，“知道知道，老杨呢？”

“还老杨？”栾晓萍不悦道：“叫杨叔叔。”

董学斌呵呵一笑，“成，您让叫啥就叫啥，行了不？”

栾晓萍这下才满意，道：“快起吧，你杨叔儿给咱们做早餐呢，我想帮忙他还不让，非说让你尝尝他的手艺。”

董学斌呃了一声，赶紧抓起衣服往身上穿，“老杨同志太客气了，这不是让我坐蜡嘛，妈，把袜子扔给我，我去给杨叔儿搭把手。”昨天是初见面，他算客人，杨兆德客气一点董学斌也不觉得什么，但一天的接触后，董学斌也承认了老杨和老妈的关系，自己这下就算晚辈了，再让人家杨部长忙前忙后，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等董学斌刷牙洗漱后，早饭都熟了。

“小斌，上桌吧。”杨兆德慈善地笑笑，“正好趁热，尝尝。”

董学斌嗨了一嗓子，“还让您张罗饭了，这多不好意思，这样，中午饭我下厨，您可别跟我挣了。”

杨兆德痛快道：“行，那咱爷俩比比谁手艺好！”

坐下，董学斌拿勺喝了一口汤，顿时眯起了眼睛，“完了，您这手艺比我妈还厉害啊，得，我还跟您比啥呀，我学一辈子也赶不上了。”确实好吃，这个不是拍马屁，估计老杨做饭得有几十年了。

杨兆德哈哈一笑，“和你胃口就行，来，再尝尝小菜儿。”

要不说酒能增进感情呢，昨天董学斌才和老杨接触，可喝过两次酒，勾肩搭背地这么一折腾，关系立刻突飞猛进。看着老杨和儿子一说一笑的样子，栾晓萍不知怎么了，眼睛竟是有点红，幸福得有些想哭。

董学斌吓了一跳，“妈，你干啥呢。”

栾晓萍慌忙抹抹眼角的泪，“没事没事，沙子进眼睛了。”

董学斌乐了，“窗户关着呢，屋里哪儿来的沙子。”

“就你聪明。”栾晓萍脸上挂不住了，瞪他一眼，“不许说话了，吃饭。”

杨兆德笑容满面地看看董学斌，“你母亲现在是咱家的最高长官，咱爷俩快吃吧，不然领导该生气了，呵呵。”

闻言，栾晓萍嗔怒地推了老杨肩膀一下。

董学斌看得暗暗点头，这个老杨同志真不错啊，脾气好，开朗，还会疼人哄人，老妈可真是长能耐了啊，愣是能把这种人物给迷住，好像在家里还能拿得住老杨？这是不是就叫一物降一物？

铃铃铃，铃铃铃，老杨的手机响了。

栾晓萍一回手，将手机拿过来给他。

杨兆德一接，“喂……嗯，嗯……什么时候？嗯……现在呢？好，嗯……我知道了。”

等他一挂线，栾晓萍就问，“是不是要回单位？”

“不是。”杨兆德道：“还是前阵子那档事儿，书记和市长把市国安局的一把手给撤了。”

董学斌一咦，“国安？那不是垂直领导吗？”

杨兆德笑道：“再垂直领导国安局也是隶属政府部门的，怎么也得和地方面子上过的去啊，以前的唐局长也不会办事，有几次国安的任务连跟市里打招呼都没有，最后弄得书记和市长都挺尴尬，前阵子又出了档子事，后来书记也是被惹怒了，和市长联名向上反应了一下，直接走的组织程序撤的人，现在唐局长已经调到别的市去了。”

董学斌知道，市长和书记一般都不会太和睦，能让他俩联手上奏，看来是真被那唐局长惹恼了。

“呵呵，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杨兆德招呼起董学斌。

饭后，董学斌可不敢让老杨再刷碗了，抢先一步抱着碗筷进了厨房，吭哧吭哧地刷着。

忽然，手机铃声一响，有电话来了。

董学斌抓了快抹布擦擦手，从裤兜里一抹电话，来显是徐燕的手机号，徐副局长是董学斌跟京城西城国安分局时的老领导，上次去韩国办护照还是找的她，不过徐燕主动联系自己的情况还是不多的，有事？

“喂，徐局长。”

“小董，今儿休息了吧？”

“算休了吧，其实是自己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招商局有一半人今天还是加班的。

徐燕微微笑道：“呵呵，你啊，现在的位子是越来越高，想想日子过得还真快，一年前你跟综合办的时候，我每天上班都得提心吊胆，琢磨着那个小董今天别又给我惹出什么事来吧，呵呵，这才一年过去，你小董就破格提拔了多少次？现在也是一把手了，也能自己给自己放假喽。”

董学斌笑道：“徐局，我能有今天还不是您的关照？每次我惹了事都是您帮着善后的，这我一辈子都记着。”

这话不是客道，董学斌是个很念旧情的主儿，当初徐燕是真给他擦了不少次屁股，就算自己犯了错误，就算当初甄局长都对自己有了意见，徐燕也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后为董学斌撑腰，这个他当然不会忘，甚至直到今天董学斌也这么认为，自己仕途之所以走得这么顺，如果没有徐燕当初的呵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徐燕的关照也让董学斌看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这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行，我要的就是你这话。”徐燕呵呵笑了，“现在你的老领导有难了，你说吧，你帮还是不帮？”

董学斌一愣，马上道：“您跟我还用说这个？只要我力所能及的，绝对没问题！”

一听，徐燕很是欣慰，要是一般人听了自己这话，肯定先得问问什么事儿，但小董却问都不问就直接答应，徐燕觉得自己确实没看错人，“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其实你也不一定能帮的上。”

董学斌追问道：“您先跟我说说？”

叹叹气，徐燕苦笑道：“你走以后，我和甄局长就有了间隙，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现在算是把甄安国给得罪了吧，攀伟不是被你调过去了吗？你应该听他说了吧？办公室主任换了人，不过那是甄局长的人，根本不听我的吩咐，跟分局党委会上，我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小，日子不好过啊。”

董学斌皱皱眉，骂了句甄安国不是东西，“您的意思是……”

徐燕语气一顿，“我一直在活动，想换个工作环境，最近我听说你们汾州市的国安局局长被书记和市长给拿掉了？”

董学斌一愕，有点明白了，“是有这事儿。”

徐燕道：“具体原因我也听说了，你们那儿的地方政府和当地国安部门闹的挺僵的，如果一般情况，国安基本是垂直管理，直接从省国安厅下来人就行了，但现在却又不得不考虑到汾州市政府的意见，算是比较特例的一次，嗯，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我的意思是……有机会的话想够一够。”

徐燕的级别是副处，汾州市国安局局长是正处，她过来的话，程序上是过得去的，但是从京城到北河省，还是从区分局到市局，这个拐弯就有点大了，九曲十八弯，操作难度实在……

“我也知道希望不大。”徐燕心态不错，笑眯眯道：“就当是碰碰运气了，国安这边我还是认识一些人的，打通关系也问题不大，但地方政府那边……我可真是一个人也不认识，如果没个契机，这事儿也想都不要想了。”那次在国安局饭堂吃饭，京城市委书记谢国邦可是给小董让过座的，徐燕知道董学斌不太会是一般人，所以这话才会和他说，徐燕也是没招儿了，他现在跟分局的日子确实很难，她不想在甄安国的打压下混上一辈子，她刚四十岁，也想进步的。

这是让我帮着打通一下汾州市的环节？

董学斌汗了一下，“徐局，您真看得起我，我就一县里的小干部，哪儿够得上市里啊。”

徐燕笑笑，“没关系，帮不上就算了，自当是听你老领导诉诉苦。”

董学斌是个好面子的主儿，之前刚拍着胸脯放了大话，这会儿就拒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不禁咳嗽一声道：“那个，要不我先给您问问？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啊。”

“不管怎么样，谢谢了。”

“嗨，跟我您还这么客气干啥，您有事我还能不帮？我尽力吧。”

挂了电话，董学斌知道要想办成这事儿，只定得找老杨同志了，他是组织部部长，正好管这个。

但昨天还说不想求人家办事儿呢，今天事儿就来了……

董学斌苦恼地揉揉脑门，都怀疑徐燕是不是有千里眼了，你咋知道我老娘刚跟老杨确立了恋爱关系？

第393章【熟人】

上午九点。

市委家属院，杨家。

洗涤灵的味道飘飘荡荡，碗筷被一一刷了干净。

忙活完，董学斌从厨房里走出来，瞧了眼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杨兆德，动动嘴唇，也没好意思说出口，纠结啊，怎么说啊该。董学斌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老领导有难了，他是真想帮一帮，而且徐燕要是能过来汾州市出任国安局局长，对董学斌也是一大助力，绝对是大好事儿，但是……说不得董学斌就要给老妈打打眼色了，娘儿俩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一个眼神栾晓萍就知道儿子有事找她。

找了个借口，栾晓萍跟着儿子进了厨房。

轻轻关上门，栾晓萍瞅瞅他，“啥事儿？”

董学斌讪讪一笑，小声儿道：“妈，那个啥吧，你说我要是找老杨同志帮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栾晓萍一眨眼睛，“出什么事了？”

董学斌道：“徐燕徐副局长我跟您说过吧？她为了我的事儿以前可没少费心，可现在工作上挺不顺的，就想过来咱们市，刚才我杨叔儿不是说了吗？国安局局长的位子空了出来，所以徐局长她……”

栾晓萍点点头，“知恩图报，应该的。”

“但我就这么跟老杨说？”董学斌怕关系没到呢，太唐突。

“那……”栾晓萍想了想，“那妈跟他说，他要是不答应，妈就不给他好脸色看。”

“唉哟，别介，您可别介。”董学斌忙道：“还是我自己说吧，您别管了。”

栾晓萍一哦，“你要说就快点，一会儿老杨的妹妹和妹夫可能要来，刚才来电话了，嗯，说是串门，其实就是想认认咱们娘俩。”老杨的妹妹妹夫栾晓萍以前见过一次，但那时她和老杨还没确定关系，这次意义就不一样了，听刚刚老杨电话里的说法，这回算是正式的认“人家儿”了，所以栾晓萍也显得有些紧张。

出去客厅后，杨兆德抬头笑道：“晓萍，中午是出去吃还是跟家？”

栾晓萍道：“听你的吧，你妹妹不是过来吗？”

“那就跟家吃，随意一点。”杨兆德笑呵呵地看了眼董学斌，道：“分工一下，中午你母亲洗菜，咱爷俩一块做饭？”

董学斌笑着说了声行，之前说好了是他要做的，但既然老杨亲戚要来，董学斌也不好下厨了，他厨艺实在拿不出手。

不多会儿，董学斌坐在了沙发上，“杨叔儿，咳咳，有个事儿。”

杨兆德一抖手里的报纸，放到茶几上，“嗯？”

“是这样。”董学斌沉吟道：“您也知道我以前跟国安工作过一段时间，刚刚我接了一个老领导的电话，她知道咱们市国安局局长的位子空出来了，咳咳，就想往这边活动活动，国安那边的关系她说基本能打通，但地方上就……您看要是方便，能不能……呃，麻烦的话就算了，毕竟跨着省呢，难度有点大。”

杨兆德默然了一下，“这样啊。”

琢磨了十几秒钟，杨兆德揉揉眉心，道：“是有点不好办。”

咚，一旁的栾晓萍稍稍用力地将手里的茶杯落到桌子上，发出一声清响，脸上也显得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栾晓萍一直怕儿子不答应他们俩的事儿，所以这一个月都在儿子耳边念叨着老杨有多么多么好，怎么着？现在我儿子求你点事儿你就拿官腔？栾晓萍也觉得没面子，她知道儿子很少求人的。

杨兆德一看，顿时乐道：“我可没说不帮啊，确实是不太好办。”

栾晓萍没给他好脸色，“你不是组织部部长吗？人事调动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有啥不好办？”

董学斌赶紧道：“妈，不是那个说法，国安是垂直领导，说白了就是省国安厅管着市国安局，名义上虽然是政府部门也接受组织部的任命，但实际上还是省厅分量重，往往都是省厅任命过后才走地方组织部程序，所以我杨叔儿这边确实不好说话。”还有句话没说，更何况上边还有市长和市委书记呢。

闻言，栾晓萍脸色好转了些许，但还是带着些赌气的味道，“官场上的事儿我也不懂，真不行就算了。”她和老杨的感情到了，说话也不用像儿子似的那么客气。

杨兆德有点苦笑，“行，咱们家的大领导发话了，我敢不听吗？不好办归不好办，不过这次的人事任命比较特殊，地方政府还真能说上一些话，嗯，小斌，你老领导资历够不够？现在什么职务？”

董学斌一见有戏，忙道：“资历绝对够，叫徐燕，是京城城西分局的副局长，四十岁的样子，在副处位子上也有好几年了。”他就把徐燕的大概情况说了说，末了还道：“能力也够，徐局长是老国安了，在国安干了一辈子。”

杨兆德微微点头，“我不敢打什么保票，我尽量试试吧。”

董学斌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谢谢杨叔儿了，太谢谢了。”

“咱爷俩还客气什么？呵呵……”

栾晓萍也露出了笑容，给杨兆德倒了杯热茶，“喝水。”

杨兆德是真疼栾晓萍，对董学斌的事情也十分上心，喝了两口茶后他也不坐着了，回屋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打了起来，这种事情是赶早不赶晚的，这边有了缺，肯定不少人都盯着呢，要是不尽快就算有希望也没机会了，杨兆德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走组织部程序把徐燕的提名硬报上去，再疏通关系和脉络。

外面。

董学斌感慨一句，“妈，老杨对你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