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迷宫

第11章

失重——

熟悉却不受控制的失重感充斥着全身，短暂的恐慌占据心神，紧随其后的是撞击。

迪克感觉自己受伤了，尽管他有及时调整自己的落地姿势，以减小自己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但是他确信自己的左肩撞上了突出的半截墙壁，“喀拉”的一声多半是象征着他的肩膀骨折了。

他感觉到自己疼出了满头的冷汗，但是奇妙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里是哪？

右手扶着墙壁从地面上站起，左手无力地垂着，迪克茫然地看着周围。

天空是灰色的，大地是白色的，爬满了锈渍的钢筋从洁白的雪里“生长”出来，分辨不出原本样子的残垣断壁在雪地里露出些许尖角和鼓包。

迪克冷得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到了自己露在外面的大腿。

迪克：……

他又那么一瞬间对自己的穿着产生了些许疑惑，但这抹疑惑很快就溜走了。

好吧，坏消息，他现在受了伤，迷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更坏的消息，他穿着的罗宾制服在保暖上有些令人堪忧，如果他不快点找到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他可能会被冻死。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半空掉下来，掉到这个他从来没有印象的地方？

迪克努力回忆，脑海里的记忆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一般看不真切，他想不起来自己坠落前的任何事情了。

好吧，冷静迪克，你得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深呼吸一口气，试探地抬了下虽然受伤了但好像并不痛的左手。

抬不起来。

大致确认了自己的伤势，迪克心底的焦虑更多几分，他的手必须尽快获得处理，否则他很担心这会影响到后续的恢复状况。

他抬头远眺，目之所及出似乎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天边悬挂着的一点圆形光亮让他勉强能辨认方位，他犹豫片刻，咬咬牙，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

迪克猜测自己的感知出了些问题，可能是在他不记得的记忆里他伤到了脑袋，以至于他感受不到疼、感受不到冷，只有身体在如实地因为疼痛和寒冷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多久，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在变慢，眼前的景象也似乎在晃动。

他会失去知觉，然后死在这里。

茫然与恐惧拉扯着他的心神，以至于当脚下传来震动时，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艰难地维持清醒，右手立刻从腰间的腰带里拿出三把具有炸弹功能的圆盘型飞镖。

他跌跌撞撞地远离了震动最强烈的地方，迅速躲到了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这几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趴在雪地里，警惕地盯着震源处。

起先只是一个小鼓包，很快，那个鼓包越来越膨胀，鼓包上的雪簌簌下落、崩塌，漆黑的像是矿石一样的东西顶起了湿润的泥土。

越来越多的鼓包出现了，每一个鼓包处都被一根黑色石锥顶起，直到最后，整块雪地都皲裂开来。

一头通身漆黑、仿佛由沥青组成的、不断往下滴落黑色泥巴的怪物成了这片雪地上唯一的色彩。

迪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攥紧了手中的飞镖，从武器中汲取到一点微末的安全感。

作为罗宾，作为蝙蝠侠的小助手，他几乎点满了隐匿技能，也确保哪怕他现在状态不好，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但是，那头怪物看过来了。

迪克不清楚那个被三根石锥贯穿的黑色圆球时不时怪物的脑袋，但是他知道，他被怪物发现了。

他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好吧，至少被怪物吃掉比被冻死在雪地里要好，对吧？

迪克准备好迎接死亡了，但他仍旧攥紧了飞镖，迅速在脑海里构想起了作战计划。

在他准备丢出闪光弹的前一刻，大地再一次地开始了震颤，这一次的震颤远比怪物出现时的震颤要猛烈得多，几乎像是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但是迪克已经没有力气再逃走了。

在身下的地面骤然被顶起的瞬间，迪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自己被抛了起来，冰冷的空气划过他的周身，紧随其后的是再一次的失重感。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像是折翼的小鸟一般无助地摔在地上。

柔软的带着淡淡硝烟气味的怀抱轻柔地将他捧起，被冷风撩起的长发扫过他闭上的双眼，温暖伴随着拥抱包裹住了他。

“唉——”一声带着无奈和头疼的叹息，紧接着是女人被风吹得有些破碎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迪克茫然地睁开眼睛。

他看不清接住他的人的脸，只能看到对方的体表泛着薄薄的红光。

没得到回答的女人又叹了口气，她抱着迪克轻巧地落在破土而出的藤蔓上，抬了抬下巴，示意迪克看向怪物的方向。

“听着，理查德。”她说，“不要将武器对准怪物。”

“除非，你能够真正做到不露出丝毫敌意，又或者，你足够快。”

话落，无数根尖锐的木刺拔地而起，自下而上地将怪物刺成筛子。

“哦。”女人大概是低头对他笑了笑，“如果你足够强，那就无须顾忌任何因素了。”

……

“夜翼！夜翼！”

耳边属于芭芭拉的声音将迪克从梦中拖拽出来，迪克猛然惊醒，从地上坐起身，支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一会儿才从眩晕中缓过神来。

他看向身侧，芭芭拉担忧地问他：“你还好吗，夜翼？”

迪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大脑清明了不少：“我没事。”

他看向周围，梅甘、康纳、卡西和加菲尔德都在，正同样担忧地看他。

“别担心，我很好。”他再次安抚自己的队友，拒绝了芭芭拉的搀扶，从地上站起身来，同时也在观察周围。

这里跟之前的红雾区有些相似，四周都是红蒙蒙的一片，四面高耸的墙壁顶端隐没在红雾之中，每面墙壁上都有着一条长长的窄缝——那是分别是四条通向不同方向的通道。

“所以，在我们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急着去探查那些通道，迪克首先问自己的队友。

“抱歉，夜翼，我……”梅甘满脸愧色。

“停。”迪克制止了她的忏悔，“听着，火星少女，现在的局面不是你的错，当然，我并不是说你在未知状况下冲动地脱离队伍是正确的。”

他看了看因为他的严肃神情而有些害怕地躲在梅甘身后的加菲尔德，叹了口气：“我能够理解你对野兽小子的状况的心急，但是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当时处在危险的环境下，我希望你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正，好吗？”

梅甘点了点头，作为第一个冲出去的人，她率先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我追着野兽小子离开队伍之后没多久就失去了它的踪迹，但是周围的雾突然变得很大，我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也没办法感应到你们。”

“我只能摸索着在雾里面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发现雾散开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在我决定离开这个空间去试试那四个通道之前，神奇少女就出现了，我们觉得或许还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就暂时没有离开，之后超级小子和蝙蝠少女就陆续出现了，最后是野兽小子，他以小猫的形态突然从半空中摔下来，然后变回了人形。”

芭芭拉点头，肯定了梅甘的讲述，她补充道：“在你离开没多久，我们就不知不觉走散了。”

“除了野兽小子，我们都是走进这里的。”芭芭拉看向迪克，“夜翼，你是突然出现的，以昏迷状态，你遇到了什么？”

虽然是疑问，但芭芭拉心底已经有了猜测，本来被认为是被杀死的加菲尔德没有死亡，那么迪克……

果然，迪克直白地回答：“我遇到了奥罗拉。”

蹭在梅甘身边的加菲尔德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露出瑟缩的神情。

见状，迪克追问：“野兽小子，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加菲尔德迟疑摇头，小声道：“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和罗宾分开去找蓝甲虫汇合，然后……然后我……死了？再然后醒来，我就到这里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奥罗拉用巨树无情地碾压，痛苦和黑暗占据了他的最后的记忆，也难怪现在的他只要听到奥罗拉的名字就忍不住感到害怕。

迪克没逼他回想。

他看了眼四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词语：“【迷宫】。”

他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单词，早早看过《红月》的资料——除了不怎么打游戏的梅甘其他人甚至都玩过《红月》——的所有人立刻将这里与游戏中的副本对上号。

游戏中的【迷宫】在玩家们看来不过是为了给产生在游戏世界里的副本一个符合世界观的解释，但到了现实中，这个在游戏中只作为场景，实际上并不需要玩家去寻找复杂的逃生路线的“副本”却变成了实打实的复杂迷宫。

早在迪克苏醒前，具有飞行能力的梅甘、康纳和卡西就有尝试过飞到这处空间的顶部，但那四面墙壁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的向上延伸。

除了找到老老实实地按照解迷宫的方法走出这里，他们别无他法。

在作为灾难的【迷宫】中分散行动显然是不明智的，所以现在，他们必须选择一条路进行探索了。

他们看向迪克。

而被所有人下意识信赖的迪克环视四个路口，神情有些奇怪。

“夜翼？”芭芭拉喊了他一声。

迪克回过神来，迟疑两秒：“好吧，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