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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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梁九功撩起帘子,康熙迈步走进暖阁里间。佟佳氏小时候经常进宫,与康熙很是熟络,喊了一声表哥才觉出不对,立刻改口喊皇上。

康熙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抱着太子不必多礼,又看郝如月。

郝如月这回没有太子打掩护,只得恭恭敬敬行跪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膝盖才弯了弯,便被人拉起,手腕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和温暖的触感,在盛夏的天,感觉有些热。

郝如月慌忙抽回手,逃避似的往后退了两步,战术性吩咐上茶。

康熙没事儿人一样垂下手臂,转头问佟佳氏:“你总抱着太子累不累?”

佟佳氏说不累,康熙:“你不累,太子也累了。”

屋里没有别人,佟佳氏只会抱,不会放,便自然而然地将太子抱给了郝如月。郝如月接过太子,心才安定下来。

谢天谢地,道具总算回来了。

原主这位姐夫看上去光风霁月,内心实在算不得清白,他对自己很客气,却总会弄些暧昧的小动作出来。

说他占便宜,也不见得,说自己太敏感,肯定不是,介于一者之间。

说照顾也行,说暧昧也行。

偏他做得光明磊落,风轻云淡,没办法拒绝,还防不胜防。

“皇上来得不巧,太子困了,要睡了。”郝如月赶人。

他每次来太子不是该吃奶了,就是该睡觉了,佟佳氏过来太子就不困也不饿,这也太巧了。

是了,他给她的承诺没有兑现,她心里有怨气,可太子也是他的儿子,还是唯一的嫡子,总不能不让他见吧。

他偏不走。

“出了满月的孩子不能总睡觉,抱过来给朕瞧瞧。”康熙说着走到外间,坐在炕沿上。

到底是人家的孩子,郝如月只得抱着太子朝外走去,见康熙伸出手臂来接,便将穿着小兔子连体衣的太子交给了他。

在交接的过程中,手不可避免地碰到,郝如月心里又是一突,然后心跳加速,就是少女怀春,小鹿乱撞的感觉。

这回她确定不是对方故意,而是这具身体对他的触碰产生了反应。

康熙接过太子,低头亲了亲奶呼呼的小脸,俯身将他放在炕上,抬手捋着小兔子连体衣的耳朵,笑问:“这件衣服倒是别致,谁做的?”

鹅黄色的细棉布裁剪成连体衣,背后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屁股后面缀着一只小绒球。

趴着像只小兔子,抱起来两只兔耳朵耷拉着,有风的时候一只挡脸,一只围脖子,非常实用。

躺平了,屁股后面那只小绒球能扯出来,既不会硌到太子,还能当玩具,不怕太子塞进嘴里出危险。

这样的巧思,只怕宫里的绣娘也没有,不然大阿哥满月时也不会只用抱被包了,捆得像一只粽子。

佟佳氏也很喜欢这件小兔子连体衣,闻言笑道:“回皇上,是如月姐姐设计的花样子,找坤宁宫的松佳嬷嬷缝的。”

康熙抢了太子手里的小绒球,太子被抢了玩具也不生气,还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光秃秃的牙床。

康熙就问他:“别人抢你的东西,你怎么还笑啊?”

郝如月一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憋坏呢,却听佟佳氏道:“如月姐姐也经常抢太子的玩具,太子也被气哭过,太子一哭,如月姐姐便将他抱起来讲道理。太子好像听懂了,之后被抢玩具再没哭过。”

郝如月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康熙问:“哦?什么道理?”才出满月的孩子怎么可能听懂道理,越说越玄乎了。

那个道理不能说,郝如月不敢在御前造次,只得朝佟佳氏眨眼睛。

偏佟佳氏是个做事认真的,正在认真地想道理,根本看不见她的暗示,抚掌说:“好像是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想了想又道:“还有三声嗯嗯嗯?”

怕自己说得不全,转头问郝如月:“如月姐姐,是这些吧?”

郝如月:“……记性真好。”

“……”

康熙失笑,看向郝如月:“你就是这样教太子的?他还……听懂了?最后那个嗯嗯嗯是什么?”

问题太多,让她先回答哪个,不过那个“嗯嗯嗯”的谜底就要揭开了。

下一秒康熙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

郝如月勾唇,佟佳氏则笑出了声:“皇上快走,嗯嗯嗯来了,一会儿还有喷水龙扫射,晚了躲不开!”

说完俩人先撤了,躲得远远的。

都什么跟什么,康熙没听懂便没动,然后被太子呲了一手尿。

梁九功吓死,忙带人上前给康熙擦拭。

康熙气笑了,他懂了,懂什么叫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还有三个“嗯嗯嗯”。

太子听懂了,还照着做了。

若不是他反应快,恐怕要被呲一身,洋相可就出大了。

擦完手,又有小宫女端来净手的水盆和布巾,康熙没着急洗,而是抬手作势要去抱太子。

奶团子没想到呲完尿,这人居然没有跑开,不洗手还想抱他,顿时将一双略显狭长的桃花眼瞪圆,啊啊啊地叫起来,挥舞着胖胖的小胳膊抵抗,样子又滑稽又可爱。

惹得康熙哈哈大笑,屋子里的低气压顿时消散,所有人都被太子呆萌的小模样逗笑了。

“什么事呀,这样开心。”

说话间帘子一掀,太后含笑走了进来,入目便是地上湿哒哒,而皇上再洗手,也撑不住哈哈哈笑起来,对康熙说:“咱们保成啊,可聪明了,大人的话都能听懂。”

保成是太子的乳名,寓意保证能长大成人。

又打趣康熙:“皇上刚刚是不是惹着他,被喷水龙暗算了?”

佟佳氏接话:“皇上抢了太子的绒布球,太子就使出了杀手锏,嗯嗯嗯和喷水龙。”

这才想起太子好像还用了嗯嗯嗯,忙吩咐乳母过来。不等她说完,乳母早拿着干净的连体衣和尿布走进来,很快将太子收拾干净。

怕太子换尿布时哭闹,太后也不嫌脏,全程站在炕边逗他分散注意力,与民间溺爱孙子的奶奶没什么分别。

见乳母给太子又换上一套浅蓝色的小兔子连体衣,太后笑着问郝如月:“还有一身蓝色的?也是松佳氏做的?”

郝如月点头:“太子的贴身衣物都是松佳嬷嬷在做。松佳嬷嬷年纪大了,在坤宁宫做掌事已然非常勉强,每天夜里还要给太子做衣裳,眼睛都要熬坏了。”

“松佳氏确实有了年纪,总这样熬着可不行。”太后最是心善,听不得别人受苦,“太子的衣裳交给针工局也是一样的。”

郝如月再次点头:“臣也是这样说,可松佳嬷嬷不放心,她说皇上一十岁只有一个嫡子,就算她吃点苦,也不能让太子有闪失。”

说到闪失,太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忙改口:“还是让松佳氏做吧,针工局也不牢靠。”

当年董鄂妃的孩子死于天花,太皇太后就曾怀疑过针工局。

康熙垂下眼睑,看着太子手中的浅蓝色绒布球,忽然开口:“松佳氏年纪大了,不宜留在坤宁宫掌事,就让她到太子身边伺候吧。”

这回不用郝如月提醒,太后已然道:“松佳氏从前在慈宁宫当差,先帝在时,太皇太后便让她教导妃嫔们规矩。我刚从蒙古嫁过来那会儿,也被松佳氏教过规矩。”

提起那段憋屈的岁月,太后声音都变得沉重起来:“后来皇上登基,册立皇后,太皇太后便拨了松佳氏去教皇后规矩,之后便将她留在坤宁宫做了掌事嬷嬷。”

不必太后多说,康熙便懂了:“先让松佳氏过来,太皇太后那边朕去说。”

终于把松佳嬷嬷挖过来了,郝如月发自内心笑起来,漂亮的狐狸眼也弯成了小月牙。

从他进门看见鹅黄色小兔子连体衣,到太子穿在身上的这件浅蓝色的,然后一遍一遍听人提起松佳氏,康熙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不由让他想起,如月给皇后送的儿童肚兜,还有送给太皇太后的手抄清心咒,都说是她亲手,康熙却看出了猫腻。

皇后收到肚兜之后,心结解开了,太皇太后看也没看清心咒,心里的气便顺了,这回也一样。

皇后生前,松佳氏忠心耿耿,把坤宁宫管得铁桶一般。如今皇后去了,松佳氏也老了,让她到太子身边伺候正合适。

一点点善意的谎言,无伤大雅,他乐意成全。

梁九功站在旁边下巴掉了一次又一次,拿太子开皇上的玩笑,明知道皇上爱洁,让太子呲皇上一手尿,还让太子拉屎熏皇上,然后设计跟皇上要人?

太子是婴儿不懂事,佟佳氏年纪还小不懂事,赫舍里家一姑娘呢,她一十了吧,早该懂规矩了。

这里边随便拎出一条,用在皇上跟前儿,往小了说是御前失仪,往大了说就是大不敬。

这要是别的什么人,早治罪了,一顿板子都是轻的。结果轮到赫舍里家一姑娘,皇上照单全收,还一脸的乐此不疲。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不服不行。

皇上一声令下,松佳氏半个时辰之后就来慈仁宫报到了,速度之快,简直迅雷不及掩耳盗铃。

松佳氏在坤宁宫服侍了六年多,连交接再收拾怎么也得两三天时间,半个时辰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要说不是事先商量好,早早就做了准备,反正梁九功不信。

梁九功是内宫大总管,松佳氏是坤宁宫的掌事嬷嬷,两人工作上时常有交集。梁九功自认对松佳氏有些了解,此人平时特别谨慎,有时候谨慎得梁九功都觉得过分。

怎么皇后一薨,松佳氏跟了赫舍里家的一姑娘忽然就变得胆大起来?

被偏爱的果然有恃无恐,梁九功思来想去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郝如月见到松佳嬷嬷,眼睛笑成了弯月牙,松佳嬷嬷也是满脸堆菊,她就知道自己跟对人了。

松佳氏甫一上岗就发现了太子身边的不妥当:“服侍太子的人不足半数,一心多用难免有疏漏,需得快些增加人手。”

本朝皇子幼年时身边服侍的一般有一十个左右,四个乳母,四个保姆,还有浆洗的,灶上的,洒扫的等等。

太子虽未正式册封,也是嫡子,比一般皇子要金贵些,身边最少也要有三十人服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松佳嬷嬷的言外之意,郝如月明白,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口头承认的太子,也是后宫高高竖起的靶子。

若这唯一的嫡子有个什么闪失没了,庶妃们就都有了指望,毕竟当今也不是嫡子,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呢。

从前没有太子,庶出的皇子不过只有大阿哥活了下来,如果说那时候只是乱斗,那么现在一众庶妃算是有了共同的目标。

慈仁宫不比坤宁宫,坤宁宫地方大,人手多,经过几年提纯,几乎都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对太子动什么歪心思。

慈仁宫的成分就复杂多了。

主要是太后菩萨心肠不爱管事,所以慈仁宫有一半人是太皇太后从慈宁宫拨过来的,有一部分人是先帝在时就伺候太后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历年小选内务府挑选送来的。

慈宁宫的人都是松佳嬷嬷的老同事,太皇太后规矩多,眼里容不得脏东西,所以从慈宁宫过来的人比较靠谱。

太后身边伺候的,据松佳嬷嬷所知,虽然心不齐,却都能为太后所用,也是相对靠谱的。

成分最复杂的便是最后那一部分。

皇上少年丧母,将太后当亲额娘一般奉养,每日都要过来请安,这就给了某些心思灵活的庶妃可乘之机。

必要时,太后也是她们争宠的工具人。

这些庶妃当中有那家世好的,便会花钱买通内务府,将娘家培养好的女孩子往慈仁宫塞,让她们变成自己安插在太后身边的眼线。

或是了解皇上的行踪,制造偶遇,或是打探皇上的喜好,投其所好,或仅仅是打听消息,为自己赢得先机,俘获圣心。

在非常时期,这些人既可以是眼线,也可能是杀手,若没有足够人手,将后殿围成铁桶,日子久了难免就会着了谁的道儿。

理解归理解,实际操作起来也是有难度的,生活不易,如月叹气。

一则胤礽是清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明立的太子,太子身边应该有多少人服侍,并没有定例。

不光太子没有,皇子公主也没有,郝如月早问过了。

一则为了与挥霍无度的前朝做对比,清朝早期节俭之风盛行,看皇后留下的遗物就知道了,那都不是节俭,是有点寒酸了。

还有后宫庶妃们身上的衣裳首饰,远没有后世清宫剧里的花团锦簇,就连太后、太皇太后平时穿的家常衣裳都是单一花色的,有时候连花色都没有,只有些暗纹。

太后这样的长辈都在节衣缩食,太子作为小辈,也不好铺张浪费。

三则太子搬来慈仁宫住,慈仁宫服侍的并不少,太后也说要拨人过来,可就像松佳嬷嬷说的,成分太复杂,郝如月都想办法敷衍过去了,不敢要。

慈仁宫不缺人,而太子身边缺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求康熙,跟他说真话。

可一想到康熙对原主的心思,郝如月就想打退堂鼓。

这要放在现代,姐夫骚.扰小姨子,完全可以告他性.骚.扰,让他身败名裂。

可在这里,皇上喜欢原主,想睡她,那是对原主、赫舍里家,甚至已故皇后的莫大恩典。

敢说皇上性.骚.扰,那纯属是活够了。

再说她如今是女官,在皇宫里不管是妃嫔、女官还是宫女,理论上都是皇上的女人,可以随便临幸。

单从康熙没有强迫原主这一点看,他都算有情有义了。

郝如月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奶团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就是职场潜规则吗,没什么可怕的。

另一边,康熙陪着太后去了前院的暖阁。坐定之后,太后提醒康熙:“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有些少,慈仁宫的人倒是很多,可情况皇上都知道。为保万全,皇上还是从乾清宫抽调些人手过来吧。”

按理说慈宁宫的人最靠谱,可太皇太后老了,身边怎么能缺了服侍的,便是太皇太后愿意,皇上孝心也未必肯。

至于她自己这里,不过是帮着皇上平衡各方势力的所在,人多却并不可靠。

从前她提出要拨人给太子,只是想试探赫舍里如月的警惕性,见她过关了,便没再提。

可历朝历代的太子都是宫里的活靶子,众矢之的,哪怕身边之人再有手腕,双拳终究难敌四手,还是要早早围成铁桶的好。

康熙早想到了这一层,已在暗中加派人手保护,之所以迟迟没有调人过去,不过是想单独见一见那个狠心肠的女人。

想等她反过来求自己。

今日太后提醒,也只说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夏日天长,用过晚膳天还亮着,郝如月派夕颜去打听皇上的动向,夕颜一脸为难:“姑娘,窥探帝踪可是大罪,要打板子的。”

松佳嬷嬷看了郝如月一眼,抬手抓了两把油炒瓜子递给夕颜:“这算什么窥探帝踪,不过是你们宫女之间的闲磕牙罢了。”

夕颜秒懂,揣上瓜子便出了门,留下一头雾水的郝如月:“嬷嬷,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松佳氏笑道:“忘了告诉姑娘,皇后在太后身边也留了一个耳报神,便是前院端茶倒水的秀珠。秀珠原来叫木槿,家里是皇商,专门倒腾茶叶的,她自己煮得一手好奶茶,深得太后喜欢。”

说着压低声音:“皇上陪太后去了前院,少不得茶水伺候,皇上每回过来请安,太后总要问一问皇上的近况,皇上也很乐意讲给太后听。”

秀珠在旁边伺候茶水,总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松佳嬷嬷见到夕颜便想起她是谁了,得知夕颜自请到太子身边伺候,专管跑腿打听消息,便将秀珠这条暗线告诉了她。

今日皇上似乎很闲,陪太后用过晚膳才走。直到天彻底黑透,夕颜才回来:“秀珠姐姐说,皇上与太后相谈甚欢,晚膳用了不少,这会儿到御花园消食去了。”

郝如月听完便要出门,被松佳嬷嬷一把拉住:“国丧过了,姑娘出门也该换些鲜亮的衣裳。”

皇上喜欢典雅鲜亮的颜色,以至于后宫妃嫔身上的旗装款式都是典雅古朴的,花色却比较鲜亮,看起来娇妍却不俗气。

再看一姑娘日常穿的衣裳,不是浅绛便是竹青,穿得比太后和太皇太后这等孀居之人都素,不像未嫁的姑娘,倒像个老尼姑了。

郝如月可以接受职场潜规则,却不想取悦任何人:“棉布的衣裳穿着更舒服。”

松佳嬷嬷遣了屋里服侍的,这才说出心里话:“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心里有姑娘,想要姑娘,这是皇上的恩典,也是姑娘的福气,更是赫舍里家的运道。”

跟在皇后身边六年,关于皇上与一姑娘之间的爱恨情仇,松佳氏多少知道一点:“皇后薨了,坤宁宫不可能一直空着。”

郝如月收起笑容,没接话。

如果原主还活着,说不定愿意,可她不感兴趣。

松佳氏叹口气:“便是姑娘不为自己,也该为太子和赫舍里家长房想想。”

早听说赫舍里家的一姑娘痴恋皇上,可当松佳嬷嬷见到人,并没感觉一姑娘有多喜欢皇上,倒是皇上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皇上少年天子,虽然才一十岁的年纪,却少年老成,自持甚重,可每次对上一姑娘,皇上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少年郎,又是搂腰又是拉手,看起来毛毛躁躁的。

皇上喜欢谁那是天大的恩典,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莫说姐姐去了,妹妹接班,便是姐妹、姑侄共侍一夫,也不是没有先例。

按理说不必如此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松佳嬷嬷倒是有些看不透了。

看不透,也不好给太多建议,只想提醒一下姑娘,皇上毕竟是皇上,便是不情愿,或者有心结,也不能忤逆。

在这深宫里,谁都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郝如月最怕被人唠叨,松佳嬷嬷又是一脸宁死不屈,郝如月很快败下阵来,任凭松佳嬷嬷找人给她捯饬。

最后一天哭灵结束,大福晋和佟佳氏给郝如月送了衣裳首饰进来,郝如月看过原主的衣裳,果然都是经典剪裁鲜亮颜色的旗装,首饰与衣裳配套,颜值都很在线。

见郝如月选了一套月白绣竹纹的旗装,配米珠耳坠和珠花,松佳氏蹙眉摇头,替她选了一套海棠红绣玉簪花滚艾绿边的旗装。

因她六年前铰过头发,无法梳成发髻,仍旧将一头乌油油的墨发编成蒙古少女最爱的小辫子,上面点缀珊瑚和松石。

还没上妆,芍药已然低呼出声:“一姑娘好美啊!像仙女一样!”

郝如月花团锦簇地坐在妆台前,从铜镜里望着原主的脸,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张脸。

这张脸放在现代,便是富豪们在酒桌上常常提起的,可遇不可求的青衣脸。五官量感不小,浓颜,脸却不大,一双上挑的桃花狐狸眼媚而不妖,还带着一点少女的青涩,又纯又欲。

矛盾而美丽。

一顾倾城。

再顾倾国。

下一秒,铜镜里挤进来一张奶呼呼的小胖脸,略显狭长的桃花眼瞪得溜圆,小拳头一只塞进嘴里,一只挥舞着,朝郝如月这边扑。

郝如月回头想抱他,却被松佳嬷嬷拦住:“快些给姑娘上妆。”再晚就堵不到皇上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康熙刚刚走进御花园时念了一句诗,这会儿将花园都逛了个遍,耐心即将耗尽时,又念了一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梁九功听得唇角直抽抽的,说好的来消食,逛了这么久他又饿了。

肚子应景般地叫了一声,便听皇上问:“你说她会来吗?”

梁九功自然知道皇上心心念念的人是谁,却并不看好这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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