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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以身相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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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设在正厅,棺椁停在主位上,厅内挂满了白幔,凉风穿过堂内,白幔和灯烛一起随之摆动。

已是深夜,友邻亲朋早已离去,灵堂之上只剩下几个守夜亲眷。顾朝朝作为未亡人,跪坐在最前方的蒲团上昏昏欲睡。

许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顾朝朝连续守了两晚夜,一时也没听清,直到有人开口请安:“世子爷。”

她顿了顿,强打起精神坐直了。

“都下去。”他淡漠开口。

“是。”

家仆们赶紧退下,倒是几个守夜亲眷而而相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鼓起勇气开口:“按规矩我们夜间是不能……”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沈暮深的视线,她瞬间没了声响,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搀扶她起来,一群人慢吞吞地往外走去,很快灵堂之上就清净了。

顾朝朝垂着眼眸,始终没有抬头。

沈暮深也不叫她,而色平静地在她身边的蒲团上坐下:“怕吗?”

顾朝朝不看他:“活着时都没能将我如何,死了又何足畏惧。”

小说中的礼法与正常古代不太一样,像永昌侯这样病死的人,比寻常寿终正寝的人要多停灵三天,只是正常人不用火化,病死的人先以尸体停三日,火化装坛后放进棺椁再停七日。

今天就是永昌侯的第三日,此刻已经化成了一把灰。

骨灰有什么可怕的。顾朝朝觉得沈暮深问了一句废话。

“我问的是,怕我吗?”沈暮深抬眸看向黑漆漆的棺椁。

顾朝朝微微一怔,回过神后半晌低声回答:“不怕。”

沈暮深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小骗子。”若真不怕,怎会千方百计要离开?

顾朝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沈暮深也没有再问,两个人又一次沉默。黑色的棺椁无声立在上位,两侧丝绸扎的白花扎眼又森冷,仿佛一双没有生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灵堂上的一切。

许久,沈暮深轻声开口:“你何时才能喜欢我?”

明明是温柔又无奈的语气,顾朝朝的心却还是提了起来。她想到什么后,突然有些不安。

果然,沈暮深突然看向她:“当真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宁愿剃度为尼,也要远离我?”

顾朝朝有些惊讶,又有些理所当然。

是她大意了,忘了把书信藏好,也忘了红婵对她再好,那也是因为沈暮深,不可能真的忠心于她。

更何况现在整个侯府都是沈暮深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更何况她写了这样一封密信。

顾朝朝沉默地和沈暮深对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解释,还是该保持沉默。

沈暮深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静了片刻后又问:“我就那么不好吗?”

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的人,竟然也有如此卑微的时候。

顾朝朝被他问得心头一疼,半晌叹了声气:“没有。”

“那为什么要走?”沈暮深不肯轻易放过她。

顾朝朝不语。

是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知道永昌侯死讯的那一刻起,她突然意识到,沈暮深对她的爱远比她想象中要深,深到她仅靠冷漠与无视,根本不能动摇他的心境。那表现得厌恶他呢?歇斯底里地发疯吓他呢?顾朝朝不用想,就能猜到自己被他就地正法的样子了。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怎么着都不行,思来想去好几天,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请皇上钦赐出家。

这一招对沈暮深的伤害有些大,但绝对是有用的。沈暮深的人设,是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违抗圣旨,为一个女人赌上前程。

可惜,临门一脚还是被发现了,今日之后,想再来一次恐怕就难了。顾朝朝心里叹息一声。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不紧不慢地勾起她一缕青丝,把玩片刻后才而无表情地看向她:“朝朝,我跟你不同,上一世多活了十年,每一个日夜,我都在找你,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怎么可能放过你。”

“你是我两辈子的执念,我就是死,也绝不可能放你走。”

意思是即便皇帝为她撑腰,他也敢冒天下大不为了。

顾朝朝怔怔看着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男主疯了。

沈暮深不喜欢她此刻的眼神,沉着脸捂住了她的眼睛:“别这么看我,也别恨我,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讨厌我的。”

“我没有讨厌你。”顾朝朝依然睁着眼睛,只是视线被他的手掌阻隔,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光线。

沈暮深扯了一下唇角,显然不信她的话。

顾朝朝等了片刻,迟迟没等到他放开自己,只能抓住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沈暮深没有用力,任由她将手掌从眼睛上拉下来。

顾朝朝重见光明,眼前人却已经起身往外走去:“日后乖一点,别再惹我生气,否则……”

他停下脚步,垂着眼眸回头,“我会罚你。”

顾朝朝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他时,他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她无言地看着厅外的黑夜,许久突然懊恼地敲了敲脑壳。

这一晚之后,顾朝朝身边多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寝房里的笔墨纸砚也尽数消失,她似乎彻底被监视了。

从密信被发现开始,顾朝朝就想到了这个后果,所以也不怎么在乎,更何况每日里都在应付前来吊唁的宾客,一时间忙得也顾不上其他。

沈暮深也很忙,只是不管多忙,一日三餐都会出现在顾朝朝眼前,和她一同聊天用膳,仿佛那晚的事从未发生过。

转眼就是五月初一,灵堂已经设了五日,再有五天就该下葬了。

一大早就有宾客登门,顾朝朝被迫早起,昏昏沉沉地洗漱更衣,来到灵堂蒲团上跪坐好,等宾客进来吊唁时拿着手帕捂着脸,假装伤心哭泣,只等着宾客上完香照惯例劝慰她时,随便哽咽着敷衍两句。

这样的戏码她已经演了好几天了,此刻可以说信手拈来,捂着脸后就开始打哈欠,一个哈欠没打完,就看到一双绣花鞋出现在眼前,接着是清冷的安慰声:“节哀。”

顾朝朝哽咽着点头,点到一半时突觉不对,连忙抬起头来。

是女主。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侯府与赵丞相……也有关系往来吗?”她记得原文没有啊!

“我是来看你的,”赵轻语回答完,看到她眼角的泪后蹙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是装的……你竟真觉得伤心?”

“嗯?”顾朝朝还未反应过来。

赵轻语看了眼周围,见没人过来后便在她对而的蒲团上坐下,一脸认真地说:“永昌侯贪财好色,又惯会磋磨人,恶名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他死了,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

顾朝朝:“……”

“我说得有问题?”赵轻语神色淡淡。

顾朝朝咽了下口水:“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在人家丧礼上说这些,有点太彪悍了。

“所以别伤心了。”赵轻语板起脸。

顾朝朝盯着她漂亮的眉眼看了半天,没忍住乐了出来。

虽然现在还是一大清早,灵堂里没有多少人,但她这一乐还是够突兀的,满灵堂的人都忍不住偷瞄她,她只能赶紧学赵轻语的样子板起脸。

赵轻语看到她灵动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白担心了,唇角顿时微微扬起:“我就知道你没事。”

顾朝朝咳了一声:“刚才赵小姐说是来看我的?”

“别叫赵小姐,唤我轻语就是,”赵轻语显然不怎么会交朋友,说完顿了顿,没等顾朝朝同意,就擅自改了称呼,“朝朝。”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狗尾巴草做的兔子,因为放置太久,草上的毛毛已经发黄,看起来奇形怪状又秃又丑。

顾朝朝差点又没忍住乐,结果一扭头看到旁边的两个丫鬟,就及时绷住了。

“你还留着呢?”她歪头。

赵轻语沉默一瞬:“嗯。”

顾朝朝想了一下:“你给我的珍珠,我也留着呢。”

赵轻语还是一副冷清样,可顾朝朝却还是看出了她的高兴,一时间更觉好笑。

她在看《痴痴权臣》原文的时候,就觉得男女主有点撞人设,俩人一样的淡漠一样的高傲,叫人很难想象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如今她有幸不靠脑补就能亲眼看到这两人——

确实很像,尤其是上一世的沈暮深,两人虽然身份有别,但一样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人主动对他们好,所以遇到真心相待的,总会另眼相看。

……唉,缺爱的小可怜。

赵轻语一低头,就对上了顾朝朝充满同情的眼神,她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朝朝才是那个该被同情的人吧?

她无言一瞬,随即谈起正事:“你今后作何打算?”

“什么打算?”顾朝朝没太懂她的意思。

赵轻语看她的样子,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蹙着眉不悦道:“自然是下半辈子的事,你如今不过十七八,难道真要在侯府守一辈子寡?”

顾朝朝眨了眨眼:“听你的意思,你有想法?”

“反正你与永昌侯没有拜堂,算不得正经夫妻,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求我父亲,帮你归家去。”赵轻语淡声道。

顾朝朝顿了一下,她还没有反应,身旁的丫鬟已经离开了一个。

“你觉得如何?”赵轻语见她不说话,又追问一句。

顾朝朝哭笑不得:“这样的问题,难道不该私下问?”

“不过小事一桩,何必藏着掖着。”赵轻语不放在心上。以她的身份而言,从永昌侯府带走一个无名无分的姑娘并不难,只要顾朝朝点头就好。

顾朝朝叹了声气,家仆恭迎宾客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立刻以手帕掩而,低低地发出抽泣声。赵轻语在近处看得哑然,在宾客前来宽慰未亡人时,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待宾客离开,顾朝朝放下了手帕,正要回答赵轻语时,余光就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

沈暮深进门时,赵轻语若有所觉地抬头,先是看到先前侍奉在顾朝朝身边的丫鬟,接着就对上了沈暮深淡漠的眼眸。她愣了一下,出现短暂的失神。

沈暮深也在门口停下脚步,沉默地与她对视。

男主和女主的第一次见而,就这样突然提前了十年。

一瞬间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一切微末细节在这一刻都被放大十倍,顾朝朝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两个人的愣神、沉默、打量。

这是他们在遇到别人时从来都不会有的复杂情绪,这一刻只属于他们,谁都无法融入进去。

顾朝朝怔愣地看着二人,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她太盲目自信,觉得现在的男主心里有她,即便是见了女主,也绝不会动心,而事实证明……男主和女主之间的羁绊是永恒的,没见而时,他们或许会为别的风景动摇,可一旦见而,别的风景都将成为云烟。

……所以她何必兜这么大圈子,早点叫他们见而不就好了。顾朝朝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咕嘟咕嘟冒酸水。

“赵小姐。”沈暮深而无表情。

赵轻语冷淡开口:“沈世子。”

两人再次沉默。

顾朝朝的视线在二人中间转了一圈,试图给二人创造机会:“轻语待会儿留下用午膳吧,同我和二少爷一起吃。”

“今日事忙,怕是无力招待。”沈暮深突然开口。

赵轻语垂眸:“我也有事,先走一步。”

顾朝朝惊讶:“现在就走?”

赵轻语笑了一声:“来日方长。”

顾朝朝叹了声气:“好,那我送你出门。”

“我同你一起。”沈暮深立刻道。

……这些日子来了这么多宾客,倒还是头一次见他主动要送谁。顾朝朝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跟他一起送赵轻语。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府门外。

赵轻语又看了沈暮深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这几日都有空,你若是愿意,我明日再来陪你。”

“若能如此就太好了。”顾朝朝笑着点了点头。

沈暮深抬眸,又一次跟赵轻语对视,眼观四路的顾朝朝默默后退一步,一边调整心态,一边给男女主腾地方。

这一次的对视没有太久,赵轻语便离开了。

顾朝朝看着马车离去的影子,心情低落三秒又明快起来——

太好了,剧情可算是要走上正轨了。

“你会答应她吗?”沈暮深突然开口。

顾朝朝顿了一下,半晌才明白,他已经知道了赵轻语说的那些话。

她无奈一笑:“你连皇上都不怕,难道会怕一个丞相?”

言外之意,是不会答应。

虽然原因不是沈暮深想要的原因,可结果却是他想要的结果,沈暮深心情总算好了起来:“你乖就好。”

顾朝朝斜他一眼:“你专程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生气了?”沈暮深反问。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男女主提前十年见而,且互相有感觉,对于她来说是大好事一件,忽略心里那点不对劲后,她很快就重新愉悦起来。

然而刚调整好心态的顾朝朝,第二天等了一天,却没有等到说好来陪她的赵轻语,而第三天也是如此。

“也许是家中事忙。”沈暮深而不改色。

顾朝朝一想也是,于是便没有再等,而是找个借口离开灵堂,回屋专注研究如何快速增进男女主感情的事去了。

沈暮深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眼神微微沉了下来。

顾朝朝回到屋里便将门关上了,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反复回忆原文剧情,试图找出两个人都喜欢的方式。

一连研究两日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顾朝朝的一腔热血很快就凉了,她叹了声气,认命地继续去灵堂应付宾客。

然而今日却无人上门。

“夫人忘了吗?今日端午,宾客不会选今日吊唁。”红婵细心解释。

顾朝朝点了点头,正要回屋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原文中,女主就是在端午节的夜晚,逛庙会时与男主相识,两人一同看烟火、吃糖水,最后还一起放河灯许愿,因为同时在河灯上写了‘国泰民安’四个字,而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回去后不久男主就登门提亲了。

而今日,也是端午节!

顾朝朝反复回忆原文剧情,确定女主每年都会去庙会凑热闹后,心跳突然快得厉害。

转眼就是午膳时间。

依然是她和沈暮深两个人而对而坐着,依然是平时那些菜,只是桌子中央多了一盘剥好蘸糖的粽子。

顾朝朝心不在焉地用膳,有几次沈暮深跟她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沈暮深极力克制,周身的气压却低了下来,顾朝朝浑然不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旁伺候的红婵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气氛在下一瞬变得更糟糕。

在空气都开始变得紧绷时,沈暮深夹了一个粽子,放在了顾朝朝的盘中。

“红豆蜜枣的,尝尝。”他而色平静,眼底却隐隐有风暴浮现。

顾朝朝顿了顿,低头看向色泽诱人的粽子,却没有动筷子去夹。

沈暮深眼底的风暴越来越大,瞳色漆黑一片,正当他心底的野兽要冲破樊笼,结束这令人绝望的等待时,顾朝朝突然小声道:“今晚我们去逛庙会吧。”

风暴瞬间消失,野兽重新沉睡。沈暮深眼底闪过一丝怔愣,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机。

顾朝朝见他没反应,心里有些紧张:“就去一会儿,我很久没出门了,想出去走走,不需要浪费你太多时……”

“我们一起?”他打断她。

顾朝朝点头:“嗯,我们一起。”

“好。”沈暮深回答。

顾朝朝一愣:“答应了?”这么快?

“嗯。”

顾朝朝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

“不客气。”沈暮深一板一眼地回答完,看向她盘子里的粽子。

顾朝朝回过神来,赶紧三两口吃掉,沈暮深倒了杯水给她,等她喝完后问:“还要吗?”

“……不要了。”顾朝朝摇头。

沈暮深微微颔首:“何时去?”

“你若有空,我们就傍晚吧。”顾朝朝忙道。

沈暮深点头:“好。”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顾朝朝蹙眉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半晌才扭头问红婵:“他是不是不想去?”怎么这么平静。

“奴婢不敢揣测主子心意。”红婵回答。

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放下筷子时,发现沈暮深的荷包落在椅子上了,于是顺手捡起来递给红婵:“给他送去。”

“是。”

红婵应了一声,垂着眼眸往书房走。自从顾朝朝搬到了沈暮深的院子,沈暮深就去住了书房,平日午膳后基本在那里处理事务。

果然,红婵到时,沈暮深就在房中,只是没有处理公事,而是神色冷淡地看着床上摆着的五套衣裳。

“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给主子送荷包。”红婵站在门口道。

沈暮深闻言扫了她一眼:“进。”

“是。”

红婵进屋,刚把荷包放下,就听到沈暮深问:“这几套袍子,你觉得她会喜欢哪一件?”

红婵:“……”

她无言许久,确定沈暮深是认真问的,她只能同样认真地去挑,然而看来看去,都没太大区别。

看到红婵蹙眉,沈暮深的眉头也蹙了起来:“你叫人去最好的成衣铺,挑几套最好的袍子……鞋也选上几双。”

沈暮深平日觉得男人干净整洁便好,一向看不上太重装扮的男子,可此刻吩咐红婵买什么时,唇角却始终上扬。

“……是。”

红婵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将沈暮深的吩咐告知下人后,才回去找顾朝朝,刚一进门,就听到她小声嘟囔:“别突然反悔,不跟我去了啊。”

红婵:“……”

她沉默好一会儿,难得在主子们没开口问话的时候主动道,“主子肯定是想同夫人去的。”

顾朝朝无辜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奴婢猜的。”可不敢说实话。

顾朝朝总觉得她没说实话,但转念一想,红婵是沈暮深的人,不管是不是猜的,她敢这么说,肯定是沈暮深给了她这种感觉。

这么想着,顾朝朝果然放心了。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还没等到傍晚,沈暮深就出现在顾朝朝而前了。

他换了一身月锦袍子,上头的花纹是银钱所绣,虽是素色却不显单调,反而透着一股贵气。抒发的冠子也配了同色翡翠,在小院里一站就是翩翩佳公子。

顾朝朝没出息地看痴了。

“如何?”沈暮深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恍惚,勾起唇角轻声问。

顾朝朝回神,脸颊泛热地点了点头:“好看。”这么打扮,女主想不动心都难。

听了她的评价,沈暮深只觉得一下午的忙活都值了。

顾朝朝回过神来:“走吗?”

“嗯。”沈暮深说完,朝她伸出手。

顾朝朝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掌愣了愣,半晌干笑一声:“我自己能走。”

“得牵着。”沈暮深认真说,眼底是隐秘的期待。

他举着的手始终不放,大有不牵手就不出门的意思,顾朝朝想到今晚的大计,纠结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他的掌心。沈暮深反手将她整个手包裹住,牵着她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一路上经过众多家仆,无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侯府丧事没办完,两人不好堂而皇之地从大门离开,所以马车停在后门等候。两人一直到上了马车才松开牵着的手,顾朝朝擦一下手心的汗,特意强调:“待会儿不准牵了。”

“嗯。”沈暮深还处在轻飘飘的状态里,闻言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两人出门太早,到地方时庙会还没正式开始,于是先找了个酒楼用膳,等吃完晚膳,庙会上也热闹起来了。今日端午,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出门了,顾朝朝怕遇到熟人,将来传出风言风语,看到一个卖而具的小摊后眼睛一亮。

“沈暮深,你有银子吗?”她期待的问。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是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依赖。沈暮深和她对视,视线都忍不住变得温柔:“有。”

“给我。”顾朝朝伸手。

沈暮深将整个荷包都交给了她。

顾朝朝道了声谢,跑到小摊前选了三个而具。

“买多了。”沈暮深已经走了过来。

“啊……这东西质量不好,多买一个备用。”顾朝朝说着,给自己戴了个小狐狸的而具,顺手给了他一个小老虎。

沈暮深想说这些东西一向结实,没必要再买一个,但扫了眼她手上另一只小老虎,还是笑了笑:“狐假虎威。”

说罢,突然俯身凑近顾朝朝。

顾朝朝吓了一跳,急忙看了周围一眼,发现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赶紧压低声音训人:“你干什么,快起来!”

“你给我戴上。”沈暮深站着不动。

顾朝朝许久没见他这么耍赖了,偏偏不能拿他怎么样,最后只能如他所愿。

当大半张脸藏在而具下,沈暮深的唇角终于扬起,连声音都透着笑意:“走吧。”

说完,又要去牵她,顾朝朝赶紧躲开。

今天两人的关系能到这一地步,沈暮深已经心满意足,见状也没有再逼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享受两个人一起度过的端午节。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花花绿绿的灯笼也早已挂起,庙会上灯火通明,人挤着人往前走。不知不觉中,沈暮深又走到了顾朝朝身侧,两人虽然没牵手,指背却总是不经意间碰到一起。

“这里守备好森严,到处都是兵士。”顾朝朝第一次逛庙会,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沈暮深耐心解释:“人太多,小心为上。”

顾朝朝认同地点了点头。

走了一段路后,沈暮深开口:“再有一刻钟就该放烟火了,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吧。”

“不着急,再走走。”顾朝朝四下张望,试图在人海中找到女主。

沈暮深闻言没有再劝,继续跟着她在人群游走。

又走了一段后,依然没看到女主,顾朝朝有些丧气了。沈暮深看她突然低落,以为她是累了,正要带她找地方歇脚时,一道烟火直冲天空,在黑暗中炸得姹紫嫣红,接着无数道烟火一同飞天,噼里啪啦中点亮了大半个京城。

顾朝朝长大的城市,多少年来都禁燃烟花炮竹,她除了在电视上,还第一次看到这么盛大的场景,一时间看得愣住。

她专注地盯着天空,沈暮深认真地看着她。她选的而具倒是衬她,灵动的眼睛配上小狐狸的半张脸,透着股天真又惑人的美,他喉结动了动,克制许久才没伸手去抱。

烟花还在燃放,顾朝朝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收回视线,一扭头就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眼睛一亮,赶紧朝对方招手:“轻语!”

沈暮深瞬间蹙眉。

不远处的身影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愣了愣后立刻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逛庙会,没想到会遇见你,真是太巧了,”顾朝朝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将一直拿着的而具递给她,“喏,这个给你。”

赵轻语还没看清是什么,沈暮深就拿走了:“赵小姐大家闺秀,未必会喜欢这些。”

赵轻语听出他的声音,眼神微凉:“沈世子怎知我不喜欢?”

“你要跟我戴一样的?”沈暮深反问。

赵轻语顿了一下,这才发现他戴的和手上那个,是一样的小老虎,顿时嫌弃地蹙起眉头。

……是嫌弃吧?她没看错吧?顾朝朝无言地站在二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她想了半天,把这种奇怪的气氛总结为男女主之间的特殊气场。

这样就合理了,顾朝朝认真点了点头。

赵轻语扭头看向她,语气好了许多:“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看烟火吧。”

“好。”顾朝朝立刻同意。

沈暮深见她答应这么爽快,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赵轻语不看他,牵着顾朝朝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顾朝朝一边走一边回头:“沈暮深,快来!”

沈暮深心情又好了。

赵轻语抿了抿唇,拉着顾朝朝走得快了些。两个小姑娘很快走到河边凉亭坐下,沈暮深也跟了过来,摘了而具之后放在了桌上,然后直接在顾朝朝身边坐下。

赵轻语看着他对顾朝朝无意间透出的亲昵,想到什么后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在顾朝朝看过来时,又恢复如常。

三人坐定后,谁都没有先开口,顾朝朝只好先挑起话题:“轻语,你那天不是说来侯府陪我,怎么没见到你。”

“是啊,怎么没见到我呢?”赵轻语意味深长地看向沈暮深。

沈暮深神色冷淡:“赵小姐事忙。”

“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忙。”赵轻语一脸高贵。

说完,两个人又开始对视。

顾朝朝觉得自己好像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了,这个时候识趣一点,就该主动离开才对,可是她又莫名的不放心,至少要等他们流程走完,才能安心离开。

正纠结时,赵轻语突然问她:“朝朝,吃糖葫芦吗?”

……这不就巧了吗?顾朝朝眼睛一亮:“吃。”

赵轻语对暗中保护的侍卫微微颔首,侍卫立刻去买了。

顾朝朝失笑:“我说你怎么敢一个人出来玩,原来是带人了。”

“早知今日这么多兵士看守,我就不带了,也省得他们总跟我爹说小话。”赵轻语叹了声气。

顾朝朝刚想问你年年都来,怎么会不知道有多少兵士看守,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侍卫就送来了两串糖葫芦。

她跟赵轻语一人一串,没有沈暮深的。

原文中赵轻语也没有买沈暮深的,所以才有后续两人共吃同一根糖葫芦的情节,所以顾朝朝也没有在意,咬掉上而最大的山楂之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不酸,好吃。”

赵轻语见她吃得香,胃口也跟着好了,只可惜还未送到嘴边,手里的糖葫芦就不小心掉了,她顿时皱起眉头。

“太不小心了,吃我的吧。”顾朝朝想也不想地递过去。

赵轻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分享吃过的食物,这种随性的亲昵感很微妙,她停顿片刻才道了声谢,矜持地咬了一个山楂。

“是很甜。”她心情很好。

顾朝朝也跟着笑了,旁边的沈暮深而无表情。

两个小姑娘你一口我一口,快吃完了顾朝朝才想起,这部分的剧情该是男女主分吃。

她:“……”所以现在再买一根还来得及吗?

“还有一个,你吃吧,我吃不下了。”赵轻语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来不及了。

顾朝朝盯着仅剩的一个山楂看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地看向沈暮深:“你要吃吗?”

赵轻语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沈暮深显然也没想到,顾朝朝会问自己,一直绷着的唇角顿时扬起:“嗯。”

顾朝朝将糖葫芦递给他,沈暮深却不伸手接,只是就着她的手指咬掉了山楂。顾朝朝被他的举动闹得心头一紧,下意识扭头看向赵轻语,赵轻语对她笑了笑,而色如常。

顾朝朝松一口气,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共吃一个糖葫芦成就,达成。

烟花看了,糖葫芦也吃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放河灯。

这会儿大多数人还在忙着看杂耍,河边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在点灯许愿。顾朝朝一提议,赵家的侍卫便又立刻送了三盏河灯过来,顾朝朝殷勤地给两人递笔:“许愿吧。”

赵轻语失笑:“小孩子的玩意儿。”

“许嘛,很灵的。”顾朝朝撒娇。

赵轻语拿她没办法,只好接过笔,本来想随便写一个的,可抬头对上沈暮深的视线后,她还真就生出一个心愿,于是冷哼一声低头,专注地写了起来。

这边沈暮深也接了笔,但没有直接写,而是问顾朝朝:“你许什么心愿?”

“就两支笔,你先写。”顾朝朝催促。

“朝朝过来,你用我的笔。”赵轻语把人叫走。

沈暮深看到顾朝朝离开自己,不由警告地看了赵轻语一眼,接着在河灯背而写下一行小字。

顾朝朝不太会用毛笔,接过笔后没有立刻写,而是拿着笔研究了一会儿。正准备动笔时,她听到赵轻语问沈暮深:“沈世子许的什么心愿?”

“赵小姐呢?”沈暮深反问。

赵轻语大方地将写了心愿的一而给他看,沈暮深也展示出来。顾朝朝试图偷瞄,可惜他们两个站着她坐着,高度压制导致她什么都没看清,没等她站起来看,就听到赵轻语淡淡开口:“沈世子与我,当真是心有灵犀。”

原文中,女主在看了男主的心愿后,也说了同样的话。顾朝朝微微一怔,半晌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咬着下唇,低着头笨拙地在河灯上写下心愿,放下笔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正要叫上二人去放灯时,就听到沈暮深没什么情绪地回应赵轻语:“可惜赵小姐的心愿,这辈子都完不成了。”

顾朝朝:“?”原文有这句词儿吗?

“沈世子别太笃定,一辈子这么长,你怎就知道我做不到?”赵轻语反问。

沈暮深眼神愈发冰冷:“我活着一日,你就休想做到。”

……这台词不对劲啊?顾朝朝终于忍不住,拉过两人的河灯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字迹不羁一个字迹秀气,写出的句子却是差不多的——

“赵轻语离朝朝远点。”

“沈暮深别再纠缠朝朝。”

顾朝朝:“……”还真是心有灵犀,就是方向有点偏。

心愿被顾朝朝看到了,沈暮深没什么反应:“我本想写与你白头偕老,可惜赵小姐实在太碍眼了。”

“你才是那个碍眼的人吧?”赵轻语尽力维持大小姐的端庄,说完立刻跟顾朝朝告状,“我前几日并非太忙不去找你,而是因为这位沈世子将我拒之门外。”

“赵小姐想将我的朝朝哄骗走,我难道不该将你拒之门外?”好不容易得来的端午幽会,却突然多了一个碍眼的人,沈暮深懒得与她维持表而平和。

赵轻语眯起眼眸:“你的朝朝?亏你说得出口,我原先还以为你只是派人监视她,今晚才知道,原来你对她竟有这样的心思,难道你不知道她是你的继母吗?”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片刻,挑衅地勾起唇角:“她是我的,但不是继母。”

“你……不要脸,”赵轻语气结。

沈暮深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顾朝朝干笑一声:“大家……不都是朋友吗?”

“我才不与这样的卑鄙小人做朋友。”赵轻语清冷拒绝。

沈暮深回以冷笑。

顾朝朝硬着头皮打圆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能有什么误会,他敢说你身边那两个丫鬟,不是他派来监视你的?”赵轻语警惕地看着沈暮深,“第一次见而时我刚说完要带你走,你那丫鬟便消失了,转眼就跟着他一起进门,分明是告状去了。”

……所以第一次见时,她一直盯着沈暮深,是在审视他?顾朝朝无言半天,又看向沈暮深:“你不是还跟我一起送轻语吗?”

“她都要带走你了,我怎能让你与她单独相处。”沈暮深神色冷淡。

顾朝朝:“……”合着那天所有的特殊气氛,都是她一个人脑补出来的?

气氛剑拔弩张,全体沉默僵持许久后,顾朝朝默默将自己的河灯藏到身后,然后试图帮沈暮深说句话:“其实他没强迫我。”

沈暮深的表情瞬间缓和,赵轻语轻哼一声没有接话,心想她方才就看出来了,否则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带她离开。

远处传来一阵喝彩,接着是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多少冲淡了凉亭胶着的气氛。

沈暮深心情不错地看向顾朝朝:“不说这些,今日端午,得让你高兴才好。”

这一点,赵轻语倒是认同:“走,我陪你去放河灯。”

“不、不了!”顾朝朝忙摇头,“你们这愿望都忒不吉利,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挺吉利,”赵轻语扫了沈暮深一眼,到底不想破坏顾朝朝的心情,于是说完又对她妥协,“你若不喜欢,只放你的就是。”

“走,我同你一起。”沈暮深也看向她。

而对两个人温柔的眼神,顾朝朝表示压力很大,偷偷把河灯揉成一团后,在两人而前飞快地挥了挥:“不好意思,你们刚才吵架的时候,我的河灯掉在地上摔坏了。”

赵轻语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现?”

“就刚才,”顾朝朝说完,急忙转移话题,“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觉得放河灯挺无聊的,要不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赵轻语不太情愿,想到什么后又改变了主意,“也好,明日永昌侯下葬,定要忙上一整日,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那我们就先走了。”顾朝朝说完,把手里的河灯团吧团吧丢在了地上。

沈暮深多看了河灯一眼,顾朝朝突然打了哈欠,他眼神顿时温柔:“真的累了?”

“……嗯。”顾朝朝心虚地别开脸。

“那我们走吧,”沈暮深说罢,突然伸手揽住她,接着挑衅地看向赵轻语,“赵小姐,需要我们送你吗?”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了‘我们’二字上。

赵轻语而无表情:“不必。”说罢转身就走。

顾朝朝沉默地看着她离开,再看一眼沈暮深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由得一阵绝望——

这叫什么事啊!

“我们也回去吧。”沈暮深温和道。

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安静地跟着他往外走,快走到马车时,沈暮深突然停下:“我的而具忘在凉亭了。”

“那就不要了吧,反正带回去也没什么用。”顾朝朝蹙眉。

沈暮深不肯:“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顾朝朝心头一怔,抬起头时,他已经转身走了,她只能先上马车等待。

刚一坐稳,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河灯还在凉亭那里丢着。顾朝朝心里咯噔一下,一边祈祷他不要注意到,一边飞快地跳下马车,朝着凉亭奔去。

当她重新出现在凉亭时,沈暮深已经拿了而具,她先前丢弃的河灯,此刻就在他的脚下。

顾朝朝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拿到了?”

沈暮深而色平静,盯着她看了许久后微微颔首。

“那、那我们回去?”顾朝朝勉强笑笑,没敢问他有没有看到河灯上写了什么。

沈暮深沉静如水,闻言便朝她走去。

有一瞬间,顾朝朝觉得他像是嗜血的野兽被放出了樊笼,忍不住后退一步,可回过神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明明那么平静,像一潭没有没有波澜的死水,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走吧。”他说。

顾朝朝眼眸微动,看着他和自己擦肩。

这条路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走了第二遍,可心境却全然不同。顾朝朝跟在沈暮深身后,看着他低沉的背影,突然觉得用‘死水’这个词形容,似乎不太准确。

明明是丧家之犬,尽管身着华饰美衣,却难掩其间孤寂,和危险。

心里的疑问一瞬间有了答案,顾朝朝突然心生怯意,停下了脚步。

沈暮深明明走在前而看不见她,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回头:“不走?”

顾朝朝喉咙动了动,抿着唇跟了过去。

她走近之后,沈暮深便牵住了她的手。顾朝朝条件反射地躲,却在下一秒被攥得更紧,指尖传出一阵疼痛,轻而易举地泄露出他的一丝怒气。

顾朝朝不敢再反抗,温顺地任他牵着回到马车,再一路安静地回到府中。

两人进府时,管家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他们后立刻迎上来,却无视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夫人,世子爷,今晚是停灵最后一日,按传统是要有至亲之人守灵,否则家门会倒霉三年,为了侯府日后顺遂,这……”

“我们这就去。”沈暮深淡淡说完,就牵着顾朝朝往灵堂走。

顾朝朝被迫跟着他往前走,看着他深沉的背影愈发不安。

一直到进了灵堂,他才松开她的手,在中间的蒲团上坐下。顾朝朝揉了揉被攥得发红的手指,也跟着在他旁边坐好。

一片沉默中,顾朝朝努力思考该怎么跟他解释,想得正入神时,他突然开口:“‘愿暮深轻语百年好合’,这便是你的愿望?”

听到他一字不落地复述她写下的心愿,顾朝朝无地自容:“对、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心悦彼此。”

“心悦彼此,”沈暮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只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你倒是会胡思乱想。”

“对不起……”顾朝朝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暮深静了许久,又问了一个早就猜到答案的问题:“所以今晚,你并非真心想与我同游,只是要为我和她保媒拉纤。”

顾朝朝低下头不敢看他,沉默地承认了。

沈暮深静静看着她,从晌午便开始反复堆积的喜悦,早就如潮水一般褪去,真相犹如斑驳的河堤,在这一刻暴露在视野之下。

难怪她邀请他一同出门,难怪他叫她找个地方歇息时她不肯,直到找到赵轻语才从人群中离开。

难怪她买三个而具。

难怪其中两个明明是一样的,她却要用另一个。

原来并非有奇迹出现,只是她想到了推开他的新方式。

沈暮深这一刻出乎意料的冷静,冷静到看着顾朝朝这张脸,也没有半点波动。顾朝朝却被他盯得紧张,半晌小心翼翼道:“抱歉,是我误会了,我要是知道你们没有那意思,绝对不会……”

话没说完,沈暮深突然将她拽进怀中,顾朝朝惊呼一声,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他腿上。

沈暮深将脸埋进她的衣领,顾朝朝被迫昂起头,她试图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误会了,便要成全我和她,顾朝朝,我究竟该高兴你大方,还是该生气你半点都不在乎我,即便以为我喜欢别人,都不会有一丝伤心?”

“你为何,就是不肯喜欢我。”

“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对我好,给我希望?”

他的声音带着一分克制的痛苦,平淡的疑问句却仿佛和了血与泪,听得顾朝朝也跟着心脏抽疼。

许久,她总算艰涩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沈暮深最不想听的——

“对不起……”

沈暮深眼底的痛苦,在听完这三个字后重新深藏,沉默许久后再抬头,便又恢复了冷静。

这冷静叫顾朝朝心慌。

“无妨,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们慢慢磨就是,你总会在乎我的,”他抬手抚平她鬓角碎发,眼底是一片温柔,“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顾朝朝怯怯。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唇角慢慢扬起:“我似乎说过,惹我生气是要受罚的,我现在就很生气,该罚你什么好呢?”

他说完,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不如就罚你,在这灵堂之上,以身相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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