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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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南汌皇室丢失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四岁的九皇子,还有一个是皇后将将诞下的小公主。但彼时正逢国破,四处兵荒马乱也没人在意这个女婴,便被奶娘和侍卫偷偷带出了皇宫。没想到......”

安俊良说:“紫星阁一直在寻的人居然是沈姑娘。”

他看了眼裴沅祯,裴沅祯此时垂眸沉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少顷,他问:“大人......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裴沅祯仍旧没说话。

书房内安静了会,奚白璋将安俊良拉出门:“算了,让他静静。沈姑娘突然变成了南汌皇室之女,确实,别说他,我自己也吃惊。”

喜欢的女人就这么归家了,他连挽留的立场都无,谁心里好受呢?

安俊良点头:“我还是先去处理弹劾之事。”

奚白璋停下:“怎么?朝上又有人弹劾裴沅祯。”

安俊良道:“是何家那帮人,此前大人将何戟斩首,他们早就怀恨在心。如今大人杀了许多闻香教教徒,这么个时机又岂会不抓住?现在朝上弹劾大人罔顾生命滥杀无辜,朝堂外百姓们也议论纷纷。这里头定是有人在后头搅和,我得去查一查。”

闻言,奚白璋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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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沈栀栀又在船上休养了两日,觉得身子缓过来后,她开始想逃离之策。

她打听过了,船每隔两天就会停下来补给,下一次补给是明天早上。

她必须想办法回京去,才不想去南汌当什么公主。她爹娘在梅南村,她出生就在梅南村,什么南汌,什么皇室,什么公主,她全然陌生,像是在听旁人讲故事。

谢芩跟她说的那些过去,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她不想当公主,只想回京城见裴沅祯。

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被谢芩绑了没。

“唉!”

沈栀栀叹气,趁现在无人,她将身上的首饰和屋内值钱的小物件都收起来,这一路逃回京城需要盘缠。

过了会,时菊进来,见她慌忙藏东西,假装看不见。

“栀栀,用午膳了。”她将饭菜摆在桌上:“船上简陋,只能将就吃这些,不过谢公子还是将船上最好的食材都留给了你。”

沈栀栀并不感动,把东西藏在被褥里,若无其事坐回桌边。

饭照吃,觉照睡,就是不跟时菊说话。

时菊难过,却也知是自己对不住她。想了想,她开口:“栀栀,我知你心里怨恨我,但你想从船上逃走机会渺茫。我劝你莫如此,届时逃不出去反而惹谢公子发怒。”

沈栀栀顿了下,继续吃饭。

时菊道:“船上高手如云,护卫无数,每一处都看得紧。”

沈栀栀没吭声。

时菊又道:“我倒是觉得去南汌当公主没什么不好,你在大曌是婢女身份,即便嫁给裴大人,可旁人仍旧说你是个贱籍出身。裴大人是首辅,位高权重,往后你总要跟官夫人们应酬交道。旁人虽然面上恭敬你,肚子里却看不起你,日子久了,你必定会过得不开心。”

沈栀栀停下筷子:“你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些官夫人也不是我,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时菊张了张口。

她曾经也是贵女,可一遭家落,成了人人皆可待价而沽的货物。

时菊停了会,劝她:“栀栀,既然去南汌的事不能改变,你不妨顺应谢公子,即便心里不愿,也脸上做做样子。谢公子是个有抱负之人,同时也是......”

她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也是个心狠之人,若是你总与他对抗,他哪天觉得你阻碍大业,兴许会对你.......”

后头的话时菊没说下去,但沈栀栀懂。

以前她常听裴沅祯说起谢芩。谢芩本是裴彦的养子,裴彦对他这么好他都能背叛,更何况她一个十多年从未见过且血亲淡薄的人呢?

另外,时菊倒是提醒她了。她不一定要在船上逃离,万一逃脱不成反而会让谢芩更加谨慎。

既如此,她不妨先与他虚与委蛇,等到了南汌再另谋打算。

她信裴沅祯会来救她!

她等他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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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裴府。

裴沅祯静坐了半天,连夜让人准备行囊。

“你真决定好了?”安俊良问。

裴沅祯点头:“我去救她,她是沈栀栀,从生下来就是沈栀栀。南汌跟她有何关系?跟我又有何关系?南汌国灭是南汌国主昏庸无道的结果,我裴沅祯必不会为其背债。”

安俊良见他赌气说了这么一大通,暗觉好笑。

他说:“眼下何家联合都察院那帮人弹劾你,你若在这个节骨眼离开,恐生变乱。”

裴沅祯道:“让翌景代我留京,其余之事你看着处理。”

安俊良道:“翌景只是替身,并不能替你上朝。”

“那就让他称病在府中便是,我此去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个月定会回来。”

见他坚决,安俊良叹气,情之一字成了他的死穴。

他道:“可大人独自去南汌实在危险,不若先派人去探一探形势再说?”

“不必,人多会打草惊蛇,我去南汌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裴沅祯说。

“而且,若是我没猜错,裴沅瑾必定已逃到南汌。我此去除了救沈栀栀,还有个目的便是为阿箐报仇。”

“罢了,我也不多劝。”安俊良道:“京城局势我会竭力稳住,愿你早日归来。”

裴沅祯点头:“此去南汌我乔装而行,消息不便传递,京城之事你自行决断。”

“好。”

裴沅祯转身,走到门口见奚白璋等在那。

奚白璋挎着个包袱乐呵呵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南汌我还没游历过,正好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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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继续行了五六日,在九月中旬到达南汌。

沈栀栀一下船,许多人恭敬地喊她“公主”。沈栀栀别扭得很,却也没反驳,毕竟谢芩就站在她身后。

谢芩对她如此表现很满意,当即走上前来:“姝儿妹妹,这里就是南汌了,等过两日我处理好一些事,带你去街上逛逛,带你看看我们南汌国土和风光。”

沈栀栀伸展了下胳膊,问他:“我们住哪呢?坐了这么久的船我累死了。”

“一会就到客栈了。”

沈栀栀挑刺:“住客栈?你说带我来南汌当公主我信你了的,你居然让我住客栈?没有宫殿吗?”

“......”

谢芩唇角抽了抽,耐心哄道:“阿兄一定会让你住上宫殿,只不过国还未复,你暂时还不能当真正的公主,我们也暂时住客栈。”

“但你放心,我在南汌有产业,过了明日,带你去别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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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裴沅祯同样乘船南下,一路往蜀州方向。

只不过进入九月下旬后,却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使得行船缓慢。

奚白璋从船舱出来,见他撑伞站在船头发愣,无奈走过去。

“你急也没用,船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裴沅祯没理会他。

“进去吧,”奚白璋说:“这些天我见你都没怎么歇好,别南汌还没到,你把自己给累垮了。”

裴沅祯仍旧不语。

奚白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突然道:“你是不是担心去了南汌,她不愿见你?”

奚白璋说:“倒也不必忧虑,以我对沈姑娘的了解,她只会盼着你去救她。”

这回,裴沅祯有了反应。他转头问:“你很了解她?”

奚白璋一噎:“沈姑娘跟你风风雨雨都经历过来了,又岂是一个外人能随意挑拨的?”

“你自己不是说,南汌灭国乃国主昏庸无道吗?跟你有何关系?彼时你只几岁,而沈姑娘更是才出生。你居然已经这么想了,还多虑什么?”

“哦,你是怕沈姑娘不要你了?”

奚白璋打量他神色,发现自己居然猜对了,顿时嘿嘿笑起来。

“你也有今天。”他丢下这么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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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天气冷了下来。

这日,裴沅祯正在船舱看书,过了会,外头传来阵喧哗。

他蹙眉听了会,很快,侍卫过来询问:“大人,河里发现一对母子,可要救?”

“母子?”裴沅祯起身,走到船头一看,果真见不远处河面上飘着两人。那妇人抱着根木头,另一只手还抱着半大的孩子。

母子俩也看见了他们的船,却并没呼救。

裴沅祯眯了眯眼,吩咐道:“把人捞上来。”

“是。”

没过多久,母子俩被捞上来。妇人紧紧将孩子抱在怀中,神色戒备地看着他们。

裴沅祯蹲下去:“你们在逃什么人?”

那妇人瞳孔一震,拼命摇头。

她声音沙哑道:“没有,我们只是不小心落水,感谢贵人相救,可否将我们母子送回岸边?”

但随即她又摇头:“先不要送回去,请问眼下是在何处?离开蜀州了吗?”

裴沅祯道:“我们的船去蜀州,快到蜀州境内了。”

闻言,妇人顿时崩溃,喃喃道:“难道命该如此吗?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

怀里的孩子已然疲惫,在妇人怀里睡了过去。

裴沅祯见他唇色发白,捉起他的手检查。

妇人见此,渐渐冷静下来:“你们到底是何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裴沅祯放下孩子的手,说:“他已休克,若不及时救治,会死。”

妇人一怔,忙去查看孩子,随即哭着跪下来:“贵人救救我儿子!求贵人救救我儿子!”

“救他可以,但你要说出为何被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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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妇人换了身干净衣服,在裴沅祯面前坐下来。

“公子,我们本是蜀州知府的家眷。两个月前,得知蜀州知府遇害,在护卫的掩护下我与儿子逃脱。可这两个月我跟儿子东躲西藏,护卫死的死伤的伤。就在昨日,那些人又追来,最后一个护卫死在他们刀下,我跟儿子不得已,跳水逃生。”

奚白璋震惊:“蜀州知府遇害?为何京城没收到消息?”

妇人说:“我丈夫是在半年前被暗害的,他死后,有人顶替他的身份继续当蜀州知府,外头的人自然不知情。”

“你丈夫?”裴沅祯问她:“你是季霄什么人?”

妇人诧异:“公子认得我丈夫?”

奚白璋道:“他也是朝廷中人,此去蜀州正是查案。身份暂且不宜告知,但你有何苦楚只管说来。”

妇人大喜,又哭又笑。

“我丈夫两年前结识了个姓谢的人,那人对我丈夫诚挚,两人以兄弟相称......”

姓谢......

奚白璋跟裴沅祯立即交换了个眼神。

“......我不知枕边人早已换了芯子,竟跟他夫妻恩爱了快半年。”妇人继续道:“直到两个月前发现真相,我才悄悄带儿子逃出来。后来被他发现,派人四处追杀我们,还好今日遇到公子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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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离开后,奚白璋道:“她的话不像作假,恐怕整个蜀州已经在谢芩的掌控中。”

他猜到什么,顿时惊恐:“谢芩这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想重建南汌国?”

若真如此,蜀州必大乱!大曌必大乱!

比起奚白璋,裴沅祯倒是面色平静。

此前在荆城发现一批运往蜀州的兵器,早在当时,他就已经猜到谢芩正在暗筹兵马。只是不料,他直接在蜀州偷龙转凤,釜底抽薪。

他说:“我们这趟去蜀州除了救人,还得查一查谢芩养兵在何处。”

奚白璋点头,忖了忖,又说:“蜀州已经在谢芩的手中,若你身份暴露,恐怕凶多吉少。”

裴沅祯面色严峻:“越是如此,我越是要去探一探。按这妇人所说,谢芩接管蜀州也就半年,而且身份还在暗处,尚且还来得及阻止,南汌之事最好能兵不刃血解决。”

况且沈栀栀还在他手上,他不能轻举妄动。

.

蜀州。

沈栀栀已经在别院住了大半个月,许是此前她挑剔的缘故,谢芩特地将别院里最好的院子给她。

只是,这大半个月也不知谢芩在忙什么,一直没见人影。

她每日得空就四处逛,然而令她遗憾的是,别院里守卫森严,逃脱不易。

若想离开,恐怕还得出去才行。

沈栀栀正思忖着计划,翌日,谢芩就出现了。

他依旧是一身月色长袍,皮肤白而冷,五官虽俊美却带着几分薄情。因他眼神总是带着点悲伤,令人讨厌不起来,反而惹人怜惜。

若是沈栀栀没听过谢芩的所作所为,想必也会被他外表欺骗。

她心里暗暗定了定神。

这些天别院的婢女一直给她灌迷魂汤,说谢芩对她多好多好,即便失散多年也不影响两人的兄妹情谊等等。

她们如此卖力,沈栀栀自然也不好辜负。

在谢芩来别院时,索性跟他演起了兄妹情深。

“阿兄你这些天去哪了?我一个人在这闷死了。”她上前福了福,笑嘻嘻道:“你不是说带我去看看南汌风土人情吗?现在可有空啊?”

她这般热情,谢芩受宠若惊。

愣了下,他道:“好,我今日正好得空。”

说着,他便吩咐人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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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富庶,南汌国灭后,大曌在此建立蜀州管辖。除了税制、学制等政策改变,经济、农业、风俗等仍旧按照原先发展。

南汌灭国后,蜀地不仅没有颓败迹象,反而变得更加繁荣,一度被称为西南鱼米之乡。

这里的建筑多以木为主,梁柱雕花、碧瓦朱甍,一座连一座的精致小楼在街上随处可见。

街道并没京城的宽敞,但井然有序,可见蜀州知府将这治理得极好。

沈栀栀虽是跟着谢芩来领略南汌风光的,可心里还盘算着逃离计划。是以,一路慢吞吞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连着走了好几条街,暗自记下路线以及通往城门的地方,然后才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下来。

谢芩问:“累了?”

沈栀栀反问他:“你不累?”

话说完,她视线倏地顿住。

不远处,一间米铺前,站着个人。那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可莫名令沈栀栀觉得熟悉。

那是裴沅祯的身影。

他身姿颀长挺拔,气度凛然中带着风雅,即便只是静悄悄站在人群中,沈栀栀也能一眼发现。

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他真的来了!

她确定就是他!

谢芩见她愣怔,眸子犀利地转头。

“你在看什么?”他面色变了变。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并没瞧见什么人,米铺门口空空荡荡。

沈栀栀心头一跳,忙道:“我适才瞧见只异瞳的黑猫,它一直盯着我,我害怕。”

她说:“我小时候被猫吓过,见不得这种奇怪的东西。”

谢芩半信半疑收回视线,说:“走吧,进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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