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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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裕算盘珠子打得又响又亮,仿佛自己手里已经有了几千两花不完的银子,他这厢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且说卫国公府,裴元嗣开春之后公务比年前只增不减,每日天未亮便出,天黑方归。

成嘉帝派出去的五名兵部主事与两名兵部员外郎陆陆续续在各地招募了不少的兵源,也有不少不满朝廷兵制改革的州县掀动了叛乱,又很快被朝廷的官兵镇压。

把这些叛乱的守将抄家之后家产尽数充入国库,还能为国家省下一大笔军饷,成嘉帝很是满意。

自李皇后病逝之后的这两年成嘉帝身子一直不好,隐隐有日薄西山之兆,也不知能不能撑到看见国库充盈,军队悍勇,以及小皇孙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除了叛乱,裴元嗣与支持此次改革的一大批官员也都遭到了御史大夫与朝中不少勋贵们的弹劾,弹劾裴元嗣的折子无非就是一条,正妻在世时宠妾灭妻,正妻被休弃后扶妾为妻。

当初裴元嗣为了扶正阿萦为林氏伪造了新的身份,新身份中林氏是山东兖州府人,其父林博袭锦衣卫百户,后被礼部侍郎沈文德看重纳为贵妾。

骂得更难听些的奏章中不知从何处查出了阿萦的母亲林氏并非良家女子,乃是罪臣之女,卫国公娶罪臣之后为妻,是罔顾国法家规、不成体统,实该罢爵革职!

成嘉帝直接批复:证据不足。全力压下所有的奏章。

裴元嗣每日面对慈眉善目的成嘉帝,心内便很是过意不去,唯有更加兢兢业业地替君主分忧。

不久决明从岭南回来,蒋三郎的踪迹他查到了一些线索,遗憾的就是人依旧没有找到,为了不打草惊蛇裴元嗣便将决明召了回来,命他留下心腹不动声色继续在岭南暗访。

孙士廷之所以能屹立内阁多年不倒,除了他自己本身有极强过硬的能力外,这天底下的人脉耳目他手中只多不少,如此一来怕是蒋三郎一家的生死渺茫、凶多吉少。

不过裴元嗣并不担心于此,雁过留声,风过留痕,一个人即使再手眼通天,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不可能将所有痕迹抹去。

孙士廷是两朝元老,想要拿捏住他的把柄不容易。

裴元嗣查到过一桩陈年旧事,早年孙士廷认定体弱多病的太子寿数不永,对太子颇为不尊重,还曾当众训斥过年仅八岁的太子,此人看似圆滑,其实心胸狭隘。成嘉帝一共就这么两个儿子,太子成了“弃子”,为担心太子报复孙士廷唯有转投周王。

裴元嗣猜测,这次弹劾他的奏章里十个当中能找到九个是孙士廷与周王所为。

倘若含章宫失火是周王的手笔,他救太子、弃娶冯氏便已经将周王与康平侯府得罪了透,而孙士廷因为孙诏与当年的林奎旧案想来对他亦是恨不得除之后快。

朝中局势剑拔弩张,裴元嗣不想家人担心,便从未将此间之事与家中透露半句风声。

三月十一清明节,朝廷休沐三日。

本朝清明节习俗是扫墓祭祖,裴家自前朝起便是簪缨世族,家族世代云集京城附近,清明节这一日裴元嗣领着阿萦、赵氏和二房一家等去了城郊祭拜祖先。

打从前几天晚上赵氏就总睡不踏实,时而梦见薛玉柔、时而梦见长女大娘,这两个人的死至今都是赵氏的心结,赵氏曾经想将未来得及给予女儿的母爱全部倾注到薛玉柔身上,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怎奈薛玉柔红颜薄命,早早香消玉殒。

赵氏郁郁寡欢,精神不振,恰好薛宁婉提议她准备到万福寺里住几天为姐姐诵经祈福,赵氏放不下九泉之下的外甥女和女儿,在薛宁婉的怂恿下遂决定领着一家人一齐到万福寺祈福抄经,散散众人身上的煞气。

阿萦自然也要跟着去的,绥绥两岁半,昭哥儿还不到一岁,带着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出去人多眼杂,阿萦不放心,留在家里却又担心薛宁婉故意用调虎离山之计趁机对两个孩子做手脚,思来想去她决定带上两只小的,只要到时候她守着绥绥和昭哥儿形影不离便是了。

三月十二,阿萦和赵氏抱着两个孩子坐一辆马车,薛宁婉、刘妈妈坐一辆马车,陆氏则与女儿纤纤坐一辆马车,由裴元嗣和裴元休兄弟俩一起护送着。

裴元嗣提前一日便让人与万福寺的主持打过招呼,将这日佛寺门前的其他香客暂时被遣散,佛寺的两位主持等在门口迎接,七八辆宽敞装饰华贵的翠幄清油车停到万福寺前,仆人们搬下脚蹬,丫鬟们上前搀扶,几息之间马车上便下来好几个锦衣华服的女子。

薛宁婉扶着赵氏,阿萦牵着绥绥,紫苏抱着昭哥儿,裴元嗣与阿萦并肩站着走在赵氏与薛宁婉后头,裴元休夫妇领着孩子紧随其后,一家人进了万福寺内。

陈裕偷偷躲在万福寺数条街后的酒楼上窥探着人群中的三个年轻漂亮的小妇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身材格外高大伟岸的男子身旁。

此人一定是卫国公裴元嗣。

而他身旁的女子,非阿萦莫属。

陈裕看着腰肢袅娜,怀中牵着粉雕玉琢小女娃的阿萦,尤其是旁人下马车都是由丫鬟或丈夫扶着,只有阿萦下马车时是被男人从后面抱着腰肢半搂下来的,心内的嫉恨之意几乎要喷射出来。

这女子表面看着柔弱美丽,楚楚可怜,竟也不是个好东西,这蛇蝎心肠的狐狸精,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迷惑男人,手里还不知拿捏了多少人命才坐上卫国公夫人的位置。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阿萦长得太漂亮,不是因为她贪慕荣华富贵,她本应该是他的妻!

他今日的落魄皆是拜她与裴元嗣所赐,就算他敲诈她又如何,谁让她先杀了人行了恶事!

陈裕揉捏着袖中被汗水打湿的信,面上阴晴不定,一时冷笑,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兴奋得满脸通红,最后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藏好信深吸口气走下了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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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清闲,裴元休休沐日正好陪着媳妇儿跟孩子休息休息,裴元嗣却公务缠身,将阿萦一行送到万福寺后就得离开。

因准备在寺中小住三日,阿萦便与陆氏指挥着小厮们和丫鬟们抬着带来衣物箱笼搬到后院的净室中去。

与普通香客们暂歇的净室不同,佛寺中会专门为达官贵人们搭建常住的小院,院中包括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和四间抱厦,所用的桌椅器皿更是一一俱全。

饶是如此,阿萦依旧命人将三座小院里的东西都给换了一遍,连帘拢座椅都没放过,收拾好堆到了厢房中,毕竟还是自家的东西用着最干净妥帖。

依旧是薛宁婉与赵氏住一间,阿萦和裴元嗣、裴元休一家各自占了一间,三个院子相互挨着,大家彼此之间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裴元嗣陪着阿萦,夫妻俩在净室里坐了一会儿,交代几句话,便要回都督府,如此一直到晚上时才能回来,他将从府里调来的三十个侍卫留在了万福寺里护卫家人,并把三七和决明留在阿萦身边,叮嘱两人务必保护好夫人、二小姐与小世子。

三七、决明郑重应下。

三月里花木渐次开,三座净室掩映在竹林曲径当中,屋舍左右青瓦白墙、清溪蘅芜,并无雕饰逢迎之意,环境清幽安静,来往三两僧人神态肃穆端正,见人客气施礼,透着一股古朴与安定人心的力量。

裴元嗣走后,阿萦等人陪着赵氏去宝殿上香,顺道让紫苏四下转转,给薛宁婉和陈裕制造机会。

陈裕倒不傻,本想蒙混进万福寺,孰料裴元嗣封了万福寺,且四下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除非他剃度成和尚还有进去的可能。

陈裕可不想钱没捞着先被裴元嗣给弄死,进不去他也有法子。乔装改扮掩人耳目,去了长安街暗香来,丢下一张纸条和一封信在柜台上扬长而去。

管账的媳妇子发现纸条后大吃一惊,连忙将纸条折好悄悄去后院交给老板娘田氏。

田氏打开纸条一看:吾乃汝夫人之旧识,吾手有汝夫人之密,将此信送至万佛寺,翌日一早辰时三刻于万佛寺西苑后最末寮房内相见,迟一步不见人,后果自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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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雄宝殿上完香,赵氏带头捐了一千两银子,其余人亦捐了不同数额的香油钱。

赵氏觉得头有些疼,先回了净室休息,裴元休提议去前面的万福寺广场转转,薛宁婉毕竟是赵氏的侄女,和裴元休一家近了站在一处不合适,她便慢慢落后下来,和阿萦并肩行着。

两人的丫鬟各自跟在身后,两人就有说有笑地点评着四周的景色与这万佛寺的来历,仿佛昭哥儿百日那天因为绥绥而生出的龃龉无影无踪。

薛宁婉问:“阿萦姐姐适才在佛祖面前许的什么愿望?”

“一家人平安顺遂。”

薛宁婉叹道:“阿萦姐姐儿女双全,表哥对你又是一往情深,我从未见过表哥在家里纳妾置通房,外面人都说表哥和阿萦姐姐是一对神仙眷侣,真真是羡煞旁人!”

阿萦笑道:“我当妹妹是怎么了,原来是春天到了,心思活泛,恨嫁了!那王老太太家的七郎就很是不错,不如改日我同太夫人说一声,太夫人必定愿意将妹妹嫁过去!”

薛宁婉红着脸嗔道:“姐姐休要打趣我,我与王七郎的事八字没一撇,再说,那王七郎浑身上下文治武功哪有一处比得上表哥,我才瞧不上他,我便是要嫁,也该嫁给表哥那样英武不凡的男子!”

阿萦笑了一声,笑而不语。

薛宁婉便又道:“表哥和姐姐这么多年感情依旧深厚,姐姐可是有什么与夫君相处的独特法子,能迷得夫君只倾心自己一人,教给妹妹?”

阿萦勾了勾唇,反问她,“外面还有人传我是狐狸精,用妖术迷惑住大爷,妹妹以为可信吗?”

“谁又知道呢,兴许这世上真有什么妖术,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对女子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可惜啊,我是学不会。”

薛宁婉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忽然问:“姐姐做过亏心事吗”

不及阿萦回答便自顾自道:“我听说人若害人太多,罪孽深重,是无法入轮回往生,转世为人。不论捐多少的香油钱,供奉多少盏长明灯也不管用,佛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害人终害己,做过亏心事的人许下的愿望,凭什么认为能够得到佛祖保佑,不过是善因结善果,恶人有恶报罢了!”

薛宁婉嘴角笑着,眼神却阴冷冷地盯着阿萦,仿佛浸在了寒霜之中。

“何为因,何为果,何为因果循环?他人之因,造就今日之果,今日之果,又为后事之因,世上历来没有绝对的因,更没有绝对的果。”

“这世间多得是恶人作恶多端,依旧能长命百岁,寿终正寝,而有人勤勉善良,却落得英年早逝,抑或香消玉殒,佛要恶人来世得报,来世谁又能记得?又有几人能有这般机缘?”

阿萦嗤笑道:“全靠佛祖因果二字,自以为恶人有天收,实则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我不懂这番道理,我只知事在人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帮我我便信,天不帮我自帮天造果,就算我因此问心有愧,难道你便问心无愧?”

自重生以来阿萦自问从未害过一个无辜之人,即使这辈子没她,薛玉柔依旧会死,薛宁婉却将薛玉柔的死赖在她的身上,实在是可笑至极。

她相信因果,也许没有这番机缘,她便不可能重生,更不可能有机会为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为亲娘报仇。

可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老天帮她收沈明淑与沈二夫人,坐以待毙,那么今日的她早就死上千八百回,她不后悔害死那些人,因为他们该死,即使再重来一次她依旧会这么做。

伶牙俐齿,胡搅蛮缠,狡辩!

薛宁婉气得咬牙,她有何愧疚,她的私心除了给姐姐报仇还能有什么?

这女人不亏能斗倒庆国公府的大小姐上位,当真是冥顽不灵,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竟还异想天开与天斗!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叫她尝到身败名裂、遭到报应的痛苦,看那时她这张嘴还硬不硬气地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分开,各自和裴元休陆氏打了声招呼回了各自的别院。

别院。

暗生香的老板娘田氏将陈裕的纸条和信一并交给阿萦。

田氏原先是温记脂粉铺的女工匠,后来阿萦在长安街上开了暗生香,见田氏为人机敏勤快便抬举她做了暗生香的老板娘。

田氏与温大娘的一样卖身契都签在阿萦手中,阿萦不必担心田氏会背叛她,何况陈裕也不可能傻到在纸条上就透露他自以为拿捏到的阿萦的“秘密”,信更是被火漆封得死死的,除非将信拆开才能看见信中内容。

纸条和信都是田氏一刻钟之前坐车亲自送过来的,田氏担心是有脂粉铺的对家对阿萦不利,看见纸条和信之后立即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她很是紧张地跪在地上说这封信她没打开看过,什么都不清楚云云,阿萦笑了笑让她别紧张,问她看到这张纸条的人还有谁,田氏回答说还有铺子里管账房的柳娘子,除此之外她没敢再让任何人看见。

阿萦态度不以为意,颔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问心无愧,许是有人的恶作剧,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此间之事涉及我的名节,众口铄金,我不想再因此遭人诋毁,回去之后你和柳娘子切记将你收到这封信和纸条的事烂在肚子里,勿要告诉别人生出事端,倘若被我听到任何有关于此的风声,决不轻饶你与她!”

田氏战战兢兢应喏离开。

田氏离开后,阿萦淡淡看了一眼纸条,这才用拆开信件。

紫苏关好门窗过来,忙低声问:“夫人,真是陈裕送来的信?”

阿萦将信直接给紫苏看。

紫苏看完信后心情就像吃过隔夜馊饭一样恶心难言,半响才道:“这个陈裕真是放着好生生的日子不愿过,当初一个前途大好的秀才被沈明淑三言两语迷惑巴巴跑去庆国公府与您私会,以至于事发后被大爷赶出京城断了前程,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半分教训没长,还敢写信拿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要挟您,还一口气就问您要一千两银子,他就不怕您杀他灭口?”

其实陈裕本来想写三千,他怕阿萦拿不出来这才改成了一千。

要说陈裕聪明似乎是有些小聪明,知道在暗生香附近蹲着等阿萦要银子,要说陈裕蠢那也是真的蠢,拿了阿萦五十两银子不赶紧做生意娶媳妇好好过日子,非要拿着钱去吃喝嫖赌败光家产。

所以说有些人能有今日只能算是他活该,怨不得旁人分毫。

陈裕约见阿萦的时间是在第二日午后,当夜裴元嗣回来之前阿萦事先安排好一切,到翌日把守万福寺的重兵退了泰半,只留下护卫们在寝居外照看主人,寺门一开,辰正时分陈裕就鬼鬼祟祟混进香客里,跟着来到了万福寺西苑最末的一件寮房,打开锁后溜了进去。

屋里黑黢黢地伸手不见五指,陈裕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刚要去点灯,黑暗中忽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钳住了他的胳膊。

陈裕肝胆俱裂,急忙想要大声呼喊,那双手却捂住陈裕的嘴巴将他往暗处一拖!

……

赵氏在屋里等了半天没等到薛宁婉,吩咐秋娘道:“你去看看宁婉收拾好了没,这丫头昨晚就约我今早去寺外看什么早市,一大早却不见了人影。”

秋娘去了厢房,平常伺候薛宁婉的丫鬟正在收拾床铺,闻言便解释道:“回妈妈的话,姑娘今早听说今日寺里会来一位擅讲佛法的了悟大师,一大早就去大殿听主持做早课了,估计一时半会下不了课,许是去得太急没来得及和说太夫人说。”

赵氏没放心上,既然薛宁婉不去,她一个人去逛吧,顺道给小孙女和小孙子买些小玩具。

赵氏不知道的是,她的外甥女薛宁婉哪里有心思去听什么早课。

“吡呲”一声,黑暗中终于有人划响了火折子,一股明亮的白光刺得陈裕赶忙闭上眼睛。

等他渐渐适应后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被绑跪在地上,而坐在那上首圈椅中正气定神闲吃茶的美艳女子竟是阿萦!

陈裕顿时挣扎起来,“你们敢绑我,快给我松绑!”对阿萦硬气地呵斥道:“阿萦,你敢这么对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传扬出去!”

阿萦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发顶赤金嵌珠的步摇叮咚作响。

“我的秘密?陈郎,我的秘密你又是从何而知,莫非是偷听到了我的丫鬟学舌,而后从这寺里的一棵榆树下挖出了她们埋下的证物?”

“陈郎啊陈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陈裕白着脸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萦拍了拍手,屋门一开,另有一妇人与年轻女子被周文禄堵住口鼻推了进来。

与此同时,长安大街。

沈玦和福儿两人有说有笑地从书肆出来,福儿忽“咦”了一声,指着人群中道:“阿玦你看,前头那穿黑袍子的男人背影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沈玦抬头顺着福儿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头不远处有一人着黑衣戴帷帽避着行人走得极快,看身形外表像是个男人,这男人却极瘦,走起路来东张西望,年纪轻轻后背佝偻,形容说不出的仓皇。

一个大男人大白天带什么帷帽?

福儿和沈玦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仿佛是为了印证福儿的猜测,那男人因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倒了人群中的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抓着欲要逃走的男人开始喋喋不休地哭骂起来,并扬言要去顺天府告状让青天老爷们主持公道。

帷帽掉了下去,男人一惊,忙迅速低头拾起来被老太太撞掉的帷帽重新戴上。

眼看周围投过来的异样目光越来越多,男人实在挣脱不开,约莫不想惹事,在地上扔了几枚碎银。

老太太拿到钱后果然松开抱着男人大腿的手,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离开了。

男人走了几步忽地转身向后警惕望去,却见人群之中熙熙往往地皆为陌生之人,似乎适才那被人紧盯偷窥不过是他的错觉。

男人很快再度离开,消失于人群之中。

沈玦松开捂着福儿嘴巴的手,两人从藏身的幌子后出来,福儿瑟瑟发抖,颤声道:“少爷,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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