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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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炳安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进屋后二话不说就瘫倒在了床上,鞋不脱衣服也不换,张氏的丫鬟梅儿很是嫌弃,悄悄对主子说:“奴婢看姑爷今天是走着回来,没看着马,世子夫人不如问问是怎么回事?”

张氏垂眼,梅儿下去端热水,张氏走到内室里,不言不语地替赵炳安脱了鞋子,低声问:“世子今日是走回来的?”

赵炳安像个大爷一样摊成个大字在床上,懒懒道:“马借给别人了,等会儿应该会有人送回来。”旁的没再多说。

张氏走出去吩咐了梅儿一句,抱着干净的衣服进来,示意赵炳安更衣。

赵炳安歇得差不多了,起来把衣服换了。

更衣时张氏眉眼柔顺低垂,长长的睫毛一根根往下垂着,显得纤长优美,察觉到赵炳安在盯着她看,张氏的耳根就有些发烫,换完衣服便匆匆走了出去。

赵炳安在净房里沐浴,张氏拿起床上的一双男人袜子,一针一线认真地缝了起来。

少顷,梅儿从外面跑进来对张氏道:“不好了夫人!”

张氏将针插在白袜子上,“急什么,出什么事了?”

梅儿凑到张氏耳边,压低声音气愤地道:“奴婢看见了,送姑爷马回来的那女子是那冯三姑娘冯窈的丫鬟翠柳!”

“姑爷怎么能这样,他平日四处拈花惹草还不够,这次竟又招惹上了康平侯府,冯窈肯定不会给姑爷做小,难不成姑爷他存了要休您的心思?世子夫人,您以后可得多个心眼儿啊,咱不能把世子夫人的位置拱手让给别的女人!”

张氏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了个干净。

-

翌日三月二十,天子銮舆启程回宫。

卫国公府,撷芳院。

下午时分,还不到大人的饭点,赵氏正哄着绥绥吃晚饭,绥绥八个半月,别看是个小姑娘,每天精力十分旺盛,除了吃睡就跟大人赛“爬”玩闹。

这不,今天赵氏命小厨房给宝贝大孙女做了小米南瓜羹当辅食吃,小勺递到绥绥的嘴边,绥绥扭头就是不肯吃,在铺了地毯的地上到处爬来爬去,赵氏一面追着哄着,绥绥一面爬着笑着,还以为祖母是在和她玩什么游戏。

赵氏年纪大了差点累断腰,但她却又不舍得把孙女给秋娘或奶娘带,坐在地上叹气道:“小祖宗,你就吃一口吧,你这是要累死祖母啊!”

绥绥扶着绣墩站起来,从绣墩上面拿下祖母的团扇咬着玩儿,赵氏看着又赶紧冲过去把团扇抢下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个脏,这个不能吃!”

抢晚了,精致的粉面绡缎团扇扇面上留下了一滩湿哒哒的口水和一排浅浅的牙印,赵氏心疼得差点哭了,这可是绡缎呐,留下口水也就罢了,咬上两个洞这以后哪儿还有法用!

绥绥又爬,爬到祖母的云丝珍珠绣鞋上一屁股坐下,拿起自己扔在地上的拨浪鼓“咕咚咕咚”摇着玩,看来这孩子还不饿,赵氏站不住了,只好吩咐秋娘进来先给她捏肩捶腰松泛松泛筋骨,叫两个小丫鬟看好绥绥。

歇了不多时突然绥绥嗷嗷大哭起来,赵氏腾得就从罗汉床上坐起来跳了下去,丫鬟忙把绥绥抱起来看了看道:“二姑娘像是拉了,得赶紧换尿布!”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地折腾,给绥绥换完尿布洗完小屁股,这孩子总算知道饿了,坐在裴元嗣叫人特制的小椅子上吃饭吃得正香,偶尔跟祖母对上眼还会拍手咯咯大笑,嘴角攒出两颗好看的小梨涡。

赵氏越看越喜欢,揉着酸疼的老腰点了点小孙女的小鼻子,“瞧瞧我孙女儿长得多像我,真好看,你看这皮肤又白又嫩,丹凤眼,高鼻梁,这简直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秋娘插话道:“太夫人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儿,是不是刚刚丫鬟们没清理干净?”

说着就去寻。

赵氏没放在心上,余光朝着适才绥绥坐过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瞟过去一眼,忽地尖叫起来道:“我的鞋!!”

“太夫人,您的珍珠绣鞋!”

两人异口同声大喊,赵氏心疼得连连跺脚,秋娘把鞋子给她拿过来,鞋头上六颗珍珠围成一朵花洁白的珍珠花,此刻这朵洁白的珍珠花缝隙中却涂满了不可言说的……

赵氏远远看一下就捏着鼻子赶紧让秋娘拿下去了,绥绥那厢还吃得颇香,丝毫没意识到这一天之内又给亲亲的祖母制造了多少麻烦,吃香了还高兴得摇头晃脑,乐得跟个小傻子。

赵氏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明明儿子小的时候乖巧文静,长大了不苟言笑,看阿萦那模样也不像是个能闹腾的,绥绥这调皮劲儿究竟是随了谁?

临近傍晚裴元嗣骑马回来了,后面马车中坐着阿萦,阿萦思女心切,一进府就迫不及待回了锦香院看女儿。

裴元嗣比她稳重许多,拉着她道:“你慢些跑,仔细磕到,绥绥又不会长腿跑了。”

阿萦斜他一眼道:“大爷您真坐得住,反正我不行,离开这么久您就不怕绥绥见到您不认识您了?”

裴元嗣努力回忆着侄女纤纤和小侄子昶哥儿小时候的事情,昶哥儿和他更亲近些,好像几天不见确实会生疏,但叔侄两人多坐一会儿昶哥儿就敢爬到他面前来玩他的衣服了。

话是这么说,两人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锦香院,阿萦出门前特意把桂枝留下来照看女儿,然而她在屋里找了一圈莫说女儿连桂枝的人影都没看到!

紫苏忙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道:“大爷、姨娘别急,奴婢适才听说二姑娘这几日都住在撷芳院太夫人那里,朱奶娘和桂枝妹妹也跟着搬去住了!”

阿萦与裴元嗣面面相觑。

撷芳院,吃饱喝足后的绥绥套上小袄,再由祖母放在木质的小栏车上,用两根系带固定住车身围在身前,推着小栏车去紫园散步了。

裴元嗣来到撷芳院扑了空,只好又赶去紫园,赵氏早听小厮们禀告说大爷萦姨娘回府了,她冷哼一声不做理会,继续逗着绥绥。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耳边传来一阵沉稳中略带了些许急促和焦灼的脚步声。

赵氏就猜到两人过来了,故意大声说道:“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说丢就丢家里和男人跑出去抛头露面,也不知谁家孩子的亲娘这么没良心,可怜我的绥绥想娘想的一连好几天都茶不思饭不想呦……”

赵氏是在裴元嗣走的当天才得知阿萦也要跟着离开,赵氏真是气坏了,指责阿萦绥绥才多大的孩子她就敢这么大的心跟着儿子跑出去,可惜她再不愿意儿子也不肯听她的,硬是冷着脸带走了阿萦。

“你们都下去。”裴元嗣走到赵氏面前,屏退四周丫鬟。

赵氏这才抬起头看见裴元嗣似的,忙起身惊喜道:“嗣哥儿回来了!怎回来的这么突然,前些天我收到信还以为是行宫里出了什么事呢?”

“你看你不在家这几日瘦了多少!心疼死娘了,可是行宫的饭菜不可口?”瞪向身后的阿萦道:“让你去伺候大爷又不是真让你去玩儿,你真好意思的,你平日就这么照顾大爷?孩子你丢家里不管,大爷你也没照顾好,我看你就是个好吃懒做……”

扭头一看才发现阿萦根本没跟过来,儿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赵氏噎了噎,悻悻道:“你是想你老娘了还是想你闺女了?”

裴元嗣也不多说废话,抱起栏车里的绥绥转身就走,任凭赵氏在他身后吹胡子瞪眼。

“待会儿儿子再来看您。”

锦香院,阿萦千盼万盼终于等来了女儿。

裴元嗣抱着熟睡的绥绥,绥绥睡得正香,肉乎乎的小脸蛋又红又润,睫毛长长,半个月没见头发又浓密了不少,担心自己粗糙的手指磨疼女儿娇嫩的肌肤,裴元嗣只是用手背抚了抚女儿小脸蛋,手指轻轻压着女儿的砸吧的小嘴看过去,发现女儿的上牙床和下牙床竟又多长了两颗芽儿似的小牙!

“阿萦。”裴元嗣轻唤一声,声音不由自主染上几分喜悦,示意阿萦过来看。

阿萦近前数了数,发现绥绥已经长了八颗牙齿!小家伙长得可真快,许是一直按着不太舒服,绥绥哼唧了两声小脑袋偏到一侧去,想要把打扰她睡觉的爹爹挣开。

裴元嗣小心收回手,将女儿放回摇床里。

两人赶路累了一整天,下午歇息了会儿,晚上裴元嗣去了怡禧堂,大房、二房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蕙容怎么没来?”兖国大长公主看见陆氏不在,便问裴元休。

裴元休余光似有所无地瞥了眼赵氏,微微笑道:“蕙容不太舒服,就没过来,不是什么大病,祖母不必放在心上。”

兖国大长公主便又不放心地多嘱咐了两句。

裴元休也听说了这次含章宫失火,担忧地问兄长有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了,裴元嗣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只不过掩去他与阿萦在草原……只说是他一人夜里外出骑马散步。

锦衣卫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裴元嗣经阿萦提醒虽然也觉得失火一事过于“巧合”,但在一家人面前他并未多说什么,不过是些含糊的猜测,说出来不仅会引起家人恐慌,被有心人传扬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遂未多追问,用完晚饭后各自回了各自院子。

-

翌日是朝臣休沐日,裴元嗣休沐在家。

陆氏这几日生了场小病,人总恹恹得没什么精神,其实病是累出来的,她一个人管裴家这么一大家子,太夫人赵氏还总不服她,三五不时挑她几回阴阳怪气,这些陆氏倒还能忍受。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却是吃累不讨好,前些时日赵氏嚷着要在府里举办一场赏花宴,她要给裴元嗣挑几个大家闺秀提前掌掌眼。

裴元休夫妇多少也知道大嫂沈明淑犯了大错被关押的事情,一家人住在一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夫妻俩自然都希望大哥能续弦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不论是叔嫂还是妯娌间更好相处一些,是以陆氏任劳任怨、尽心尽力。

她让人从京城有名的花房订了三百盆的垂丝海棠、牡丹、虞美人等奇花异草,订花之前还征求过赵氏的意见,赵氏看了店家送来的样花满意才给店家付了定金。

哪成想赏花宴那天三百盆的花花草草都摆好了,赵氏走了一圈不满意,指指点点这些花都没开好,有些还是含苞的花骨朵,有些都要谢蔫了,让她重新去找一家花房订。

还是初春春寒料峭,天气尚冷得很,陆氏不好驳太夫人的颜面,纵然明知太夫人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也只能自认倒霉,带上丫鬟小厮去退花、订花,垫上的一百两银子定金打水漂了不说,这一套忙活下来,从早晨天蒙蒙亮一直到下午宴会结束,陆氏累得几乎腰都直不起来,第二天便染了风寒发起高烧。

裴元休从丫鬟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为恼怒,赵氏是长辈,他没办法对长辈的言行提出异议,男子汉大丈夫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白受委屈。

夫妻两人不光有一双儿女要照看,平日里陆氏管家累得要死要活,还得受赵氏的指摘委屈,裴元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本来就是大房的活计,总不能就这么推诿给他媳妇吧,大不了这个管家权他不要了,还给大伯娘就是!

陆氏拦着不让他去找兖国大长公主告状,裴元嗣回来之后第二日,裴元休仍是瞒着妻子找上门来,把事情经过三言两语说了。

裴元嗣没有因为亲娘犯错而包庇,他亲自代赵氏向陆氏和裴元休赔罪,正色道:“此事,是我这个做兄长和家主的疏忽,恐怕弟妹这两年没少受委屈罢?”

裴元休沉默。

裴元嗣忽肃目敛容起身向裴元休行礼,裴元休大惊,忙扶着大哥坐下,叹道:“大哥切莫如此,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其实今日是我瞒着蕙容来的,她要强,不愿因她使你我兄弟二人生了龃龉,但我同样不愿看她这般委屈度日,更相信大哥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裴元休殷切濡慕地看着裴元嗣,他相信大哥会想出办法来解决。

送走裴元休,裴元嗣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想了许久。

眼看天色不早,他招来三七,“姨娘和二小姐在做什么?”

三七笑道:“姨娘在忙着做花露,紫苏和桂枝在陪二小姐讲故事。”

-

裴元嗣从书房出来慢慢踱步走到正房廊下,隔着一扇菱花纹的支摘窗可以清楚看见屋内的阿萦和女儿。

小绥绥坐在铺了一层地毯、一层猩红镂花花鸟图案的茵褥上听两个丫鬟给她讲两只小兔子的故事,绥绥身体前倾凑近紫苏,瞪大一双圆溜溜的凤眼认真听着,好像她真能听懂似的。

裴元嗣淡淡笑了笑。

阿萦坐伏在一旁的书案上,书案上原先摆的笔墨纸砚都被清理到了角落,上面摆着香盛、香盘、香箸等各式各样用来修制香露的器材。

绿釉狻猊香炉中香烟从镂洞中缕缕升着,女子长发在身后绾了个高高的发髻,秀美白皙的侧脸落下几缕乌发,又被她迅速挽至耳后,羽翼般的睫毛低低垂着,身上穿着件织银丝团花如意纹褙子,不怎么鲜艳的颜色却衬得人乌发雪肤,慵懒妩媚,一根细细的青色襻膊从玉颈中穿过绑住两侧的袖子。

阿萦专心致志地用香箸分取了一些烘培过去了烟火气的麝香、沉香在石碾中细研,研磨好后装在贴着标记条子的香瓶中,用罗筛过滤,再将筛细粉末放进戥秤称一称重量,取适量在香盛中混合,最后倒入一些淡黄色的浆水放在小炉子上煮沸。

这过程中阿萦始终认真地捣弄手中的香料、器皿,时而蹙眉若有所思,时而用香箸抵住下巴口中念念有词,连绥绥和丫鬟们的笑闹声都恍若未闻,就好像她手中正在制作的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品。

渐渐地,紫苏发现了站在窗外一动不动的大爷,不念书了,拉拉桂枝的衣袖。

桂枝反应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竟发现自家大爷站在庭院一棵梨花树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屋里的方向,而那方向只有坐在书案前认真制作花露的姨娘!

二女对视一眼,忍不住捂嘴偷笑。

“咳……大爷,大爷,大爷?”

突然胳膊肘被人推了一下,裴元嗣终于回过神来,不悦地看向身旁的三七,“什么事?”

“没事,没事,”三七忍笑道:“大爷要不进屋去看,这外头还是有些冷。”

裴元嗣四下看了看,幸好四周的丫鬟都在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女儿咬着书在地上爬来爬去,阿萦也没注意到他,只有三七这家伙嘴角快翘了天上似的,还用手捏着自己的嘴防止笑出声来!

“滚一边蹲着去!”

裴元嗣转身大步进了屋,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三七。

阿萦被裴元嗣怒喝惊醒了,赶紧让丫鬟进来把书案的乱七八糟都给撤了。

“出什么事了,三七惹您生气了?”她拉过他的大手柔声问。

“没什么,他活该,”裴元嗣问:“做完了,今天做的是什么香?”

他知道她喜欢做这些,不过他不懂。

“做完了,今儿做的这味叫做‘永和香露’,方子据说是前朝永和公主所创,涂抹在脸上可以润泽肌肤、祛斑美肌。”

阿萦笑着给他更衣。

两人用过晚膳,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便早早歇下。

月光如白练洒在窗前,将墙上两道的影子映照得几经起伏变幻,桌椅嘎吱响了大半夜。

良久,一只雪白的足才从男人肩膀上没精打采地蜷缩着垂到了桌下去。

裴元嗣将疲倦的阿萦抱到帐子里,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上歇歇。

阿萦靠了一会儿觉得这样闷闷得不太舒服,轻推了推他道:“您出去。”

裴元嗣按住她细滑的背,哑声说:“别动。”

阿萦疑惑地看着他。

裴元嗣沉默片刻,抚摸着她红润的小脸道:“萦萦,我们再生一个罢,给绥绥生个弟弟或妹妹。”

郭太医说过,阿萦身体底子好,生产完九个月以后就可以再受孕,先前裴元嗣便总是注意不在弄里面,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阿萦先是一愣,旋即脸庞热度又迅速烧了上来,垂眼羞涩道:“您不是一直说随缘么,怎么这么快又改主意了?”

裴元嗣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低声道:“你想不想?”

“当然想,”阿萦依偎在他的怀里,满脸幸福甜蜜,“绥绥虽然有些调皮,怀她的时候也很辛苦,可是看着绥绥对我笑、含含糊糊唤我娘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国公府也需要一个小世子,最好、最好我这次能争气一些……”

裴元嗣指腹抵住她湿润的唇,轻声打断道:“不论生男生女都是我们的亲骨肉,我一视同仁,你也不必在意外人的虚言,没有儿子,世子之位便过继给昶哥儿便是。”

裴元嗣口中说得云淡风轻,阿萦心中却还是骇浪滔天。

过继给昶哥儿、生男生女都一样,他真是这么想的?

莫不是在哄她吧?

男人床上的话不可信,不过他既然愿意哄她,阿萦也乐意听。

两人温存了片刻,阿萦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心念一转,撒娇道:“大爷,我有一事相求,您能不能答应我呀?”

“说吧。”吃饱喝足过后的男人的确心情很不错,裴元嗣答应得很痛快。

“您先前不是送了我几间铺子嘛,一间胭脂水粉铺、一间油米铺、一间成衣铺,”阿萦掰着指头数,“温大娘给我送过几回铺子里卖的胭脂水粉,我觉得那些胭脂水粉好用是好用,物美价廉,可与真正好用的胭脂水粉相比还是显得过于平庸。”

“无功无过,一旦人们有了银子,日子过好了,或是有更好的替代品出现时,大家转头就会把这些胭脂水粉抛之脑后,转而去买那些比我们的胭脂水粉更好用、价格更便宜的店铺去。”

阿萦眼睛闪闪发亮,对裴元嗣道:“大爷,我想亲自把我制作花露的秘方教给温大娘,我已经让紫苏出去打听过了,现在京城里贵妇和大家闺秀们能买到的胭脂水粉多半是香丸、香膏和香粉,因为香露的制作工艺复杂,易失败,便是京城里有名的‘千金阁’里所售卖的香露都是千里迢迢去西域采买回来的。”

“这一去一回价格往上翻了几乎五倍,可是我的秘方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就可以做,我娘当年在教坊司跳舞的时候与一位西域的舞姬关系极好,那舞姬家中便是做香料生意,后来家道中落被充入教坊司,她将自家制香秘方告诉了我娘,我娘又传给了我,这生意简直是一本万利!”

“左右我每日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喜欢瞎捉摸这些,若是铺子开的好,我就拿出四成利交到公中账上,这样咱们国公府还能多一笔进项,本钱我自己出,这买卖一点都不亏,就是……可能需要出去几次,但我保证不会绝在外面停留超过两个时辰!”

裴元嗣不喜欢她抛头露面,上次她不过是和贵女们在集市上骑马逛了几圈他都不高兴,阿萦很担心他横加阻挠,这事若是裴元嗣不点头,她办不成。

阿萦想好了,要是裴元嗣这一次不同意,下次她再求他,把要求降低一些,裴元嗣拒绝得了她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态度肯定会有所松动,那时候她再使使美人计,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念头至此,阿萦既期待又紧张地看着裴元嗣。

裴元嗣当然想拒绝她,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一来阿萦年轻美貌,嫁给他后第一次见外男就被赵炳安看上,这让裴元嗣至今耿耿于怀。或许他如今能够相信阿萦可以冷静地处理,但他不能忍受外面那些腌臜的男人用污秽的眼神来亵渎肖想阿萦。

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徐临谦……

二来自古女子便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阿萦又不是需要为生计奔波劳累的市井女子,何须在抛头露面迎来送往?

她不回家,他和绥绥谁来照顾?

然而对上她渴求跃跃欲试的杏眼,裴元嗣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有心要阿萦和弟妹陆氏试着一同管家,阿萦要照顾绥绥、还要管家,或许再过几个月有了身子,忙不过来,她自然就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了。

有时候,不一定是要拒绝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裴元嗣念头闪过,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阿萦不敢置信,她简直高兴极了,猛地撑着男人的胸口坐了起来,“您说真的,您没骗我?您可不许反悔!”

裴元嗣痛“嘶”了一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连忙掐住她的腰瞪她道:“你是想要我的命?”

阿萦一时吓得不敢再乱动,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小声道:“对……对不住啦,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元嗣缓了好一会儿,凤眼慢慢危险地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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