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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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萦淋雨受惊的事情到底惊动了兖国大长公主,事涉国公府子嗣,兖国大长公主不得不谨慎。

“阿萦可有事,孩子怎么样?”

怡禧堂,雨停之后兖国大长公主立即让丫鬟请来了裴元嗣。

祖母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他的子嗣,对上兖国大长公主担忧慈爱的目光,裴元嗣羞愧道:“孩子无事,让祖母担心了,”顿了顿,“她吃过保胎药后已经歇下了,人也没有大碍。”

兖国大长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大人孩子都没事就好,这女子怀胎前三个月与后三个月是最为要紧的时候,剩下这几个月若没什么大事,就让阿萦莫要出门了,库房的药材补品也都紧着她些,老三媳妇不会小气。”

裴家如今管家的是三夫人陆氏。

裴元嗣恭敬应是。

兖国大长公主喝了口茶,话音又一转道:“我虽说常年在怡禧堂深居简出,但人还远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听说这些时日你回后院都得到二更天的功夫,怎么,这是与阿萦闹别扭了?”

老人家含笑看着下首的长孙,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打趣调侃。

裴元嗣不太自在地垂了眼,“与她无关,是近来都督府事忙,孙儿日后会多注意劳逸结合。”

兖国大长公主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摇头笑了笑。

“那就好。”

裴元嗣亲自抱着阿萦回了归仁院,又打发三七找来郭太医、让膳房煎上了保胎药,事情传到赵氏的耳朵里,赵氏担心阿萦肚子里的乖孙出事,此时也不顾上跟儿子别苗头了,巴巴跑来了归仁院看阿萦。

裴元嗣冷冷淡淡地告诉她阿萦和孩子没事,赵氏趁机提出要留下和阿萦说话,裴元嗣便说阿萦歇下了让她改日再来,话里话外堵得她哑口无言。

赵氏忍着怒全程看了儿子的臭脸,热脸贴上冷屁股,回去之后气得她直骂白眼狼。

显见人家两个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只有她一个是多余的。

她这操心操力地究竟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不孝子,胳膊肘子老往外面拐养不熟的臭儿子!

赵氏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以前沈明淑在时她到处吃沈明淑的气也就罢了,沈明淑手段阴狠高超,她不知多憋屈。

现在换成阿萦儿子又护得严严实实的,她想逞威风都逞不出名堂,可阿萦身份卑微,不过是个姨娘,她收拾收拾她怎么了,她就是打骂她也得忍着,谁让她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赵氏很担心儿子走他祖父和老子爹的老路,哭哭啼啼地找上了兖国大长公主。

“这儿大不由娘,当娘真是不容易啊,儿媳看着阿萦有孕不方便,好心好意地想帮他收个通房伺候他的起居,谁知反被他刺一顿说我多管闲事。”

“这天底下哪有儿子训娘的,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娘,您可得给儿媳做主啊!”

赵氏一面嘤嘤假哭一面打量着婆母兖国大长公主的脸色。

兖国大长公主头疼道:“这是你们娘俩的事儿,你找嗣哥儿哭去,找我没用,我一把老骨头老筋的不知道什么就没了。”

赵氏扭着帕子急道:“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要是嗣哥儿听我的我也不至于来找您了!”

“他要是宠他的正头夫人我没意见,但阿萦就是个妾,我不能由着他这么胡来!您就劝他两句,从小到大他最听您的,娘……”

赵氏跑到兖国大长公主膝下好声好气地求道。

兖国大长公主无奈应下道:“改日我寻嗣哥儿说一说,嗣哥儿听不听是他的事。眉娘,你今年也有四十八了罢?我记得你刚入府时就这个脾气,几十年了都不待改一改,嗣哥儿是个成家立业的男人了,你的那些心思他难道看不出来?他不说那是给你面子,你就收着些罢!”

兖国大长公主做了近五十年的裴家妇,持家素来勤勉简朴,裴家上下无人不敬重,她极少说重话,赵氏听了这话老脸禁不住一红,知道婆母是在提点敲打她,连忙顾左言右其它讪讪地告辞离去了。

兖国大长公主贴身的杨嬷嬷就走到罗汉床前为主子添了盏热茶,安慰道:“大爷一向稳重自持,克己复礼,大长公主不必过于担心。”

清透馨香的茶水在白瓷茶碗底中映出琥珀色的光辉,兖国大长公主略吃了两口,按着太阳穴叹道:“未必。”

她不过试探着打趣了一句孙子便立即出言将阿萦撇清,难道她能看不出来孙子这是在回护着阿萦吗,他甚至不愿让她担半分罪责。

“眉娘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她错在不该急于求成,挑拨离间,这本是嗣哥儿最厌恶之事。嗣哥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七八岁在她膝下任由她摆布的小孩子了。”

当年懒得管,现在便是想管也插不上手,这能怪的了谁?

若是她当年那早夭的一双儿女能平安康健,她必定细心呵护将儿女抚养长大。

母子之间的情分本不过短短几十载,转瞬即逝,不该因怨生分龃隙。

兖国大长公主叹了口气。

这场连绵细雨一直淅淅沥沥下到午后方停,到晚间依旧阴云不散,半夜转大,雨声噼里啪啦摔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

桌上零星散落着几只空酒壶,有小丫鬟听到雨声,赶紧下了床披上衣服悄悄进屋替主人关窗,恍惚间听到主人在喊什么,小丫鬟举着灯疑惑地走近,小心翼翼拉开帐子一角。

只见冷清的帐子里男人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喝了不少酒,口中还喃喃自语地不知念叨着谁。

小丫鬟忍不住好奇凑近了去听,男人却又没了声响。

“萦娘……”

徐湛做了个梦。

梦里他亲吻着阿萦,阿萦却没有拒绝他,他欣喜若狂,将她抱到床上,她温驯地顺从着他,杏眼如水唤他表哥,徐湛甚至能感觉到她那两片香软红唇湿润的温度。

突然他想到什么,慌乱地停下来伸手去解开她的衣襟。

衣襟解开,高高耸起的小腹果然藏在她的衣下,她也在一瞬间由羞涩变为厌恶,哭着捶打他道:“你这禽兽,你怎么可以在我娘的忌日这样对我!放开我,我讨厌你!”

“大人,大人……”

徐湛霍然从梦中惊醒,一低头发现他怀中抱的女子竟不是阿萦,而是他屋里的丫鬟,丫鬟满脸羞涩地望着他,眼含期待,显然误以为主子要与她行云.雨之欢。

徐湛呆怔片刻,松开她道:“是我冒犯了你。”

他语气歉疚温和,丫鬟却一下子白了脸,捂着衣襟哭着跑了出去。

徐湛下了床,失落地坐到窗边。

雨越下越大,风声雨声入耳。

一年多前,正逢成嘉帝命翰林院修撰前朝史,前朝前一百年由卫国公裴元嗣修撰,后一百五十年则交给了翰林院负责,刚刚入朝为官不久的徐湛随着上峰前往南京搜集民间史料,在到达南京后不久收到阿萦的小厮周文禄写给他的信。

周文禄被沈二夫人打个半死,实在没有办法,为了救阿萦只能写信向远在千里之外的徐湛求救。

南京与京城一南一北相距两千多里地,因为一路驿站的耽搁,当徐湛拿到信的时候已经两个月后。

他以至亲重病为由瞒过上峰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路上心里想的全都是这次他一定要救阿萦、娶阿萦为妻,可二十天后当他赶回京城之时,阿萦早已嫁给了卫国公裴元嗣为妾,且在几天之前便随裴元嗣巡边灵州。

这些话他曾想亲口告诉阿萦,求她不要再怨恨他,却苦于无法相见始终找不到解释的机会。

直到他无意从同僚口中得知她怀有身孕的消息。

徐湛闭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万佛寺里阿萦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

原来是他会错了意,阿萦不仅已经不再欢喜他,还变得越来越厌恶他。

既如此,有些话即使说出口解释了,也再回不到从前。

一夜枯坐未眠,清晨徐湛到净房胡乱洗漱了一回,准备上朝。

管事在门外候着,见主子开门忙伸手将三封厚厚的信递过去,客气地道:“大人,这是家里老爷、夫人和朱姨娘差人送过来的信。”

徐湛接过信回房,打开徐老爷与徐夫人的信先草草过目,家里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二老写信就是为了来给远在京城的两个儿子报个平安。

徐湛与徐瀚是徐家的两棵独苗,为了两个儿子能有出息,十几岁的时候徐夫人就求着姐姐庆国公夫人把嫡亲的儿子徐湛和朱姨娘生的庶子徐瀚一并送到了京城的庆国公府。

庆国公府家大业大,结识权贵的机会也多,徐湛很快高中探花出人头地,徐瀚却文不成武不就,始终吊儿郎当无所事事。

徐湛把朱姨娘的信挑出来,让管家晚上去庆国公府把徐瀚请过来。

徐瀚说他没钱买宅子,现在还借住在庆国公府,庆国公府的人都嘲笑徐瀚恐怕要在沈家打一辈子秋风,徐湛与他关系不亲厚。

以前徐湛也觉得徐瀚是没钱,脸皮厚,后来徐瀚跟着沈明淑一道陷害阿萦,阿萦告诉他后徐湛才知道,原来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弟弟竟然和沈家大小姐、两人的表姐卫国公夫人沈明淑厮混到了一处。

他如今当官也有些手段与人脉,很快就查到了徐瀚干的那些不伦不法之事,以及徐瀚早在他去通惠书院读书之时便暗中与沈明淑有了首尾,不过沈明淑这个女人既聪明又冷酷,仅当徐瀚是个闲时逗闷子的东西,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出阁之后便与徐瀚断了来往,反是徐瀚始终对沈明淑纠缠不休。

徐湛没有告诉徐瀚他是如何得知他与沈明淑之间的私情,他找人一直盯着徐瀚当然也不是担心弟弟出事,而是为了整个徐家和阿萦的安危。

得罪了卫国公府对徐家而言是灭顶之灾,没有好果子吃。

徐瀚是举人出身,前两年徐老爷凑了一千两银子在工部给小儿子捐了个七品的典簿做,哪知自从沈明淑出事之后徐瀚便莫名被工部革了职,工部吏部主事都让他快滚,屋漏偏风连阴雨,徐瀚官做不上、一千两银子也打了水飘儿,从此后一蹶不振,晚上又喝的醉醺醺地过来,取了信就要走。

“站住。”

徐湛铁青着脸叫住他,他脾气一向好,对着没出息还意图暗害阿萦的弟弟却实难给出个好脸色。徐瀚丢了乌纱帽又被人如此羞辱,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事是谁干的,如果弟弟再敢去招惹沈明淑,就算不为了阿萦徐湛只怕整个徐家都要受到弟弟的牵连!

“卫国公夫人不是你能肖想的,为了朱姨娘能安度晚年,你当知道该怎么做。”

见徐瀚身形微僵,徐湛顿了顿,又冷声道:“过几日我会求姑妈给你挑几位闺秀相看,届时你准备准备,不要再这般邋邋遢遢,不成体统,丢徐家和姑妈的脸才是,只要你日后用功读书勤勉向上,哪怕不当官经营几家铺子,做个正经的生意人一辈子也不愁吃穿。”

徐瀚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徐湛目送着弟弟走远,眉头紧皱。

-

“回大爷的话,这一共有三间铺子的铺契,一间胭脂水粉铺、一间油米铺、一间成衣铺。三个铺子生意都很好,刨去本钱三个铺子每年都分别能盈利近四百两,尤其是这成衣铺,生意好得很,寒来暑往客人不断,是间经营了三十多年的老铺子了,大爷尽可放心。”

裴元嗣收了地契,又仔细看了陈庆递过来的三间铺契。

陈庆看到大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就知道这几间铺子和田产找的不错很合大爷的心意,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又笑着道:“好叫大爷知道,这几处田庄皆在城郊肥沃地块,每年算一回帐,不拘种些什么桑枣米麦,往来也能收不少利息。”

“大爷待姨娘如此慷慨用心,姨娘若知道心里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小人媳妇儿那天还说瞧着姨娘打怀了身子以来一直喜欢吃酸,肚子里一定是个小世子……”

裴元嗣难得没打断他,陈庆便一路巴巴说了一堆奉承话,到了归仁院很自觉地住了嘴,裴元嗣扭头多看了他几眼,点点头进屋去了。

陈庆就很高兴,春风满面地走出去,遇见他媳妇便得意地吹嘘道:“你过来媳妇,我跟你说,我终于得大爷青眼了!”

陈庆媳妇就笑,“咋地,莫非你平日里得的都是大爷的白眼?”

陈庆:“……”

陈庆:“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你就不能夸我两句?”

陈庆媳妇嘀咕道:“榆木脑袋,夸个屁,没见过给人赔礼送铺子的,你们男人,啧啧。”

摇摇头走了。

裴元嗣自是不知他刚刚遭人嫌弃,进屋时阿萦还在算账,她近来一直在跟着陈庆媳妇学算账,之前两人有一次闲聊阿萦就告诉裴元嗣,以后等有钱了她想买间铺子做东家,这样钱就可以生钱,以后她再也不会愁没银子花用了。

其实阿萦现在并不缺钱,但大抵是小时候在嫡母手下艰难,沈玦没银子看病她要变卖自己的首饰和做的帕子、香露为弟弟看病买药,苦日子过惯了难免总想把银子抓在手里。

裴元嗣虽然不太高兴阿萦这种做法,但在阿萦解释过后也能理解她。

阿萦在算账,裴元嗣便自己到衣槅后换了衣,想了想,然后将这些田契和铺契都塞到了阿萦的枕头下。

阿萦学算盘不久打的还不是很熟练,今天厨房的账不知为何总是对不上差了三两银子,阿萦找不到这三两银子差在哪里了,急急地叫大爷求助。

裴元嗣便很快走到她身边,借着灯帮她细细盘账,告诉她是哪里漏算了。

阿萦挺佩服裴元嗣,如果不去做大将军做个账房先生也肯定能养活自己,想到威风凛凛的卫国公每天坐在账房里给人打算盘,阿萦靠在他肩上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了。

裴元嗣气笑了,揉着她有了几分丰腴的小脸道:“我若做账房先生,你去打仗,嗯?”

阿萦“咯咯”笑着去躲他的大手,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两人笑闹一回,阿萦忽然感觉肚子里的小绥绥踹了她一脚,忙拉着裴元嗣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惊喜地道:“大爷,娃又踢我了!”

绥绥已经不是第一次踢娘亲了,月份越大踢起来越有劲儿,裴元嗣忍不住将脸贴到阿萦的肚子上,果然感觉到像是小拳头一样的东西在阿萦的肚子里挥舞,这孩子劲儿大的都震动了他的耳朵!

裴元嗣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有时将手放在阿萦的小腹上,甚至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

他轻轻敲一敲肚皮,孩子也会动动手脚给他回应。

裴元嗣抬头望向阿萦,他的眼睛里有光有笑意,那双平素冷厉严肃的凤目中此时却如同无数个平民百姓的父亲一样溢满了慈父般的温柔。

阿萦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慢慢理着他鬓角的发问:“大爷喜欢女孩儿还是男孩儿?若是我生的是女孩儿……”

“都一样,我都喜欢。”

裴元嗣将她的衣襟掩好,叮嘱道:“不准胡思乱想,最后这段时日好好养胎,记住了吗?”

阿萦认真端详着男人的脸色,确实没从他脸上找到任何虚情假意与敷衍。

老实说她一点不信裴元嗣不想要男娃,前世她生完绥绥之后裴元嗣便将绥绥抱给了沈明淑。

后来她生下昭哥儿,裴元嗣明显疼爱儿子多一些,当她不抱期待地哀求他可不可以让她多养昭哥儿一些时日的时候,裴元嗣竟答应让她把昭哥儿抚养到半岁。

那半年里他来锦香院的次数明显也比从前勤快多了,父慈子孝,现在想想,那大概是她余生那段时光里所剩不多的快乐,每天早上醒来能看见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也是在生下昭哥儿之后不久,她肚子里不到一年又怀上一个。

想到那个夭折的孩子阿萦心里便有些黯然,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

临近生产的最后三个月,阿萦几乎没有出门过了。

她每顿饭吃完之后都会由紫苏和桂枝扶着在小院里散步消食,防止生产时胎大难产,孕后期身体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譬如夜里解手频繁,腿脚水肿,常坐不住腰酸等等。

因为前世有过两次生育的经验,比起身边人的焦虑紧张,她倒是镇定上许多。

一晃眼又过去十几日,赵氏见着怡禧堂和归仁院没动静,坐不住又去主动找了婆母一趟。

兖国大长公主斟酌许久,隔日还是去请了裴元嗣。

她没像赵氏一样开口闭口就是女子宠幸太过恃宠而骄,阿萦身份卑微不配住在归仁院、宠妾灭妻更是绝口不提。

道理裴元嗣肯定都懂,兖国大长公主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讨人嫌,所以她便只和孙子吃了顿便饭,饭后简单地提醒了两句,“国公府不可一日无主,再过一两年,大爷也该相看新妇了。”

顾阁老一家要求沈明淑必须在三年之内病逝,但卫国公夫人接连称病三年实在不可思议,国公府将多年没有掌家主母,中馈落到三夫人陆氏手中。

赵氏连儿媳妇都不信任,自然就更加不会相信隔了一房的侄媳妇,时日长了难免生罅隙隔阂。

届时修哥儿媳妇处处为难,赵氏再日日来找她啼哭委屈,手心手背都是肉,便是为了裴氏一族的安宁和睦,兖国大长公主也希望裴元嗣能及早安排沈明淑病逝、迎娶新妇。

裴元嗣仿佛早有预料,平静地点了点头,“等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孙儿会依祖母所言相看新妇,祖母放心。”

裴元嗣对沈明淑没有感情,当年之所以娶沈明淑是为了老庆国公的遗言,三年不纳妾也是不愿后宅妻妾成群走祖父和父亲的老路。

就算是仅有的几分情义也早在这几年里消磨殆尽,他没有将沈明淑移交官府对她和对沈家都算是仁至义尽。

有了裴元嗣这个准话赵氏暂时能放心了,要收拾阿萦大可等阿萦瓜熟蒂落后再寻合适的时机,毕竟她也不想拿自己亲孙子的安危来冒险。

入夏气温越来越热,树梢上的翠绿叶子被头顶的艳阳天晒得蜷缩成薄薄的一片,踩一脚“嘎吱嘎吱”作响。

丫鬟慌忙挪开脚,大气不敢出一声地与众仆匍匐在地上,噤若寒蝉。

屋内的沈二夫人发疯似的摔东西,捡着什么砸什么,王嬷嬷抱着沈二夫人的腰苦苦相劝,“夫人息怒,是沈玦那小子不孝顶撞您,要错也都是他的错,您何苦把气都洒在自己的东西身上啊!”

沈二夫人喘着粗气坐倒在圈椅上,气得眼圈都红了,“这个小杂种,要不是他姐姐怀了裴家的种他现在敢对我甩脸色吗?”

“还有沈文德那个窝囊废,他儿子当着他这个老子的面辱骂嫡母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他究竟算个什么男人!”

沈二夫人说着悲从中来,直捶胸口,王嬷嬷面露难色,连连叹气。

这话还得从今天上午说起。

沈文德今天过寿,阿萦有身子不便回来就打发人给父亲送了礼物,沈文德见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没看见女儿心里也高兴得很。

沈玦也得回来给老爹祝寿,但他一心向着姐姐阿萦对沈文德这个卖女求荣父亲没给什么脸色,不过是碍于父子情面不得不回来罢了。

沈文德对上儿子的冷脸依然是一头热切嘘寒问暖,大喜的日子弄得沈二夫人很不痛快,看不过眼就训了沈玦几句。

谁知沈玦扭头就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既然夫人说读书知礼,那我倒想问问夫人,您每日吃斋念佛,也没见您日行一善慈悲为怀,那您吃的那些斋饭是都吃到了狗肚子里吗?”

当着一家子的面沈二夫人颜面尽失,可她是长辈,总不能与小辈口舌上过不去,气得险些炸了肺。

在场的众人皆面面相觑,沈文德倒是责备了沈玦,沈玦却是眼皮子都不夹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又将亲爹给堵了回去!

“我往后要是不治治这小王八羔子,他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沈二夫人一脸阴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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