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暖香惹梦鸳鸯锦

15、暖香惹梦鸳鸯锦

回到乐坊之中的别院，秘色便睡下了。这一天以来，身子的疲累，加上心理的压力，已经让秘色顿感不堪重负。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有多久，中间被胡姬叫醒，勉强着喝了一碗素粥，抬眼望了一下天色，已经黑了，秘色便又和衣躺下了，头一碰枕头便又浑沌着沉入了梦境。

不知又过了多久，秘色忽然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惊醒！

这一夜无星又无月，房中又没有点灯，一室的黑暗宛如深黑的布幕，将秘色紧紧地缠绕起来，难以看清室内的任何东西。可是，奇怪地——秘色就是感觉有人在静静地望着她！甚至，就在秘色醒来前的那一个瞬间里，那个人根本就站在她的榻边，凝眸望着她！

是谁？！

秘色的心中刹那之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想过了无数种可能——难道是李存勖？！或许他已然发现了自己正是真正的绿腰，或许他临时起意宠幸了德妃便是错当她是自己！——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沈家人，还不知道自己是回鹘的王妃，但是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兴趣！

想到这里秘色不由得紧紧将被子裹住身子，一阵阵透骨的寒凉从心底直直窜起，游荡在四肢百骸之中。

可是——秘色却又不得不渐渐放弃了这个猜想……如果真的是李存勖，他有必要这么含蓄地趁着夜色凝望着自己吗？这里是他的国家，他是这里的皇帝，说一不二，要什么不是伸手即来？！

那么，难道站在夜色中凝视着自己的人可能是白天的那些刺客？说不定他们被大内侍卫们追得急了，真的就潜入了宫中的各个院落……而那般凝注地望着自己，定然是对自己充满了戒备吧，怕自己随时醒来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秘色心底的寒凉更甚了——尽管胡姬说过，他们是那少主的人；即便沙陀少主李冰涵对自己并无敌意，但是不能够保证，李冰涵手下的人也识得自己的身份，不保证他们就对自己没有敌意啊……

秘色不由得猛然从床上坐起，茫然四顾，想要让自己眼睛努力穿透这笼罩四野的黑暗，看清藏身在黑暗之中的那个人……

……

却无声……又无任何身形……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

难道是自己睡得昏昏沉沉，出现了幻觉？

秘色的心下微微安顿了，却又莫名地有一丝失落……

夜色蔓延，如一团一团洇入清水的墨汁，丝丝绕绕，柔柔缠缠……夜的颜色，成为了许多不可告人或者是不想为人所知的事情的最佳时机。有的人趁着月黑风高做一些犯罪的勾当，有的人则在暗夜中思慕恋人；有的人趁着黑夜寂寂想起曾经悔恨的往事，而有的人则借着无边夜色吟咏出了千古的诗篇……

夜色本无不同，不同的只是人们的心境。让夜色既可以幽美宁静，又可以危机四伏……

无疑，秘色此时的心境更多的是不安与惊惧。

她的仓皇，她的无助，她对于夜色的警觉，她四顾茫然地甩动长发……一切的一切，尽管同样有夜色的遮蔽，却依然一丝不落地印入了一个人幽深的眸子……

……

秘色的房中，果然是有一个人的。

他来了很久，久得几乎一直留在秘色的房中，望着她一番番在梦中皱眉，一番番辗转反侧，一番番惊悸地耸动身体，一番番低低地呼唤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他的心，阵阵抽痛。

他真的想从黑暗中冲出身去，抱住她，安慰她，抚平她眉间所有的纠结，挡开她身前所有的风雨……她不该独自承受这些的，她应该好好地留在高昌，留在霁月身边，这些事情有自己这些男人们帮她解决……

爱着一个女子，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你就要同时扛起保护她的责任，保护她不受伤害，为她挡开人世间一切的风霜雪雨……

可是，却又不能……爱她，更应该尊重她，尊重她每一个决定，尊重她的每一个努力……所以，尽管他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但是他依然忍住了，忍住了没在黑暗之中，遥遥地望着她，遥遥地陪伴着她……

他多想告诉她，“不要担心，秘色，不要担心……是我在你身旁，是我在默默地陪伴着你，安心地睡吧，做一个甜甜的梦。我不求你的梦里有我，只要你能在梦中，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

……

不知道，是秘色身体的疲累最终战胜了她理智的警觉，还是那个来自于黑暗之中的默默祷告终于感动了上苍，秘色警惕地望了周遭一会儿后，发现并无异样，一股突来的睡意终于又成功的将她拖入了幽深的梦境……

梦里，是瓦蓝瓦蓝的天空，如一匹蔚蓝的绸，缓缓延展。

草原的风，悠悠而来，带来百花的清香，调皮地扯动她丝丝的鬓发。

一双湛蓝的眸子，映着金色的阳光，望住她静静地笑，含着无限的宠溺，写满深深的眷恋，一直一直，穿越杳远的距离，定定望来……

那么幸福，那么幸福……

仿佛只需要一伸手，那幸福便会来到身畔……

……

漫天花香，静静流转；洛京的夜，暗香浮动。

别是一缕幽夜风情，别是一份情愫萦怀。

又像是柔柔漫漫的思念，微微的甜蜜，隐隐的窃喜，却又纠缠着丝丝的苦涩，盼望相见的袅袅焦急。也正是因为苦涩才更显得甜蜜，也因为盼望相见而勾惹起了记忆中隐秘的窃喜……

闻着空气中悠悠游荡的漫天花香，人们都渐渐释放了心怀，忘记了现实生活中所有的窘迫与不堪，独独想起曾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美丽……

花香春夜，幽梦无限，这是不是正是春的魅力之所在呢？

……

嗅着这春夜的花香，秘色的梦终于渐渐沉稳下去，不再惊悸着流汗，不再耸动着呼唤。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唇边似乎还静静地流泻了一丝微笑，看得黑暗中的那个人，如痴如狂……

那人也在夜色的掩映之下，静静地笑了。自从来到后唐之后，自从想尽了办法潜入了皇宫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意。

太好了，她终于在梦中笑了……

终于找到了她，终于确定她一切安好，终于能够这般静静地陪伴在她的身边，终于可以再次望着她的微笑……这便够了，这便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

漫天的花香，也带给了这个掩身于夜色之中的黑衣人，以无限的舒畅和快意。

其实他多想沉醉于其中再不醒来，可是他却不得不警觉起来……

这般的花香，初闻之下一切美好；可是它竟然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妖冶，断不可能是春夜自然的花香，而更似乎是——迷惑神智的迷香！

好在，这迷香一般只是用来催眠的，让人们放松心情，从而更好地进入梦乡……

这香来自何处？总不会是后唐宫廷之中普遍的用法！

一定是有人释放香药，而这个人的脚步声已经隐隐地敲入他的耳鼓，那人已经悄然来到了秘色的房门之前！

那人是谁？

他为何要释放催眠的香药？

他深夜之中来到秘色的房间，所为何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