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刘季:阿父，我是无辜的啊！

刘季原本没想到自己还能见着始皇帝,连李斯他都没想到能见上面，是打算领了钱就走的，没想到守门的小吏一听项籍的名字,惊讶不已,直接一路通报，最后领着他和曹参去见了廷尉李斯。

李斯也和他想象中傲气冷漠的上官形象不符（李斯:我这不是特殊时期夹着尾巴做人嘛），对他和曹参相当礼遇,虽然在验货的时候看见项籍的造型表情实在一言难尽，但是态度却非常温和。

李斯赶着时间去给始皇帝报喜了,他和曹参在廷尉府里吃了顿好的，正是酒足饭饱之时，突然有小吏跑来传话，说秦始皇要见他。

“天爷啊,咱这是要见皇帝陛下了吗？”

曹参目瞪口呆,张嘴就秃噜出来了。

刘季也傻眼，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起身,硬是拉着那传话的小吏喝了两杯酒,又是劝酒又是好话，没两句话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两杯酒下肚，小吏脸色好看不少，他也就是个跑腿的，平日里薪水微薄，从没喝过廷尉家的好酒水,秦人好酒，他喝了两口，心情颇好,又想着这刘季是上头看中的人，日后怕是要有大造化，故而也不敢太拿乔，半推半就卖了个好，趁着醉意给他们透了不少话:“廷尉看好两位，在陛下面前说了两位的功劳，陛下听说两位郎君有勇有谋，这才起了好奇心，想见见两位郎君哩。”

原来就是好奇想见见。

或许还想重用？

刘季和曹参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底，放下心来。

两人打了水洗了脸，把一身酒气洗去，换上了廷尉府提供的好衣服，收拾得人模人样，跟着醒了酒的小吏进宫去了。

曹参靠近刘季，压低声音:“没想到咱们兄弟俩还有进宫看看始皇帝的大福气。”

他声音里有得意:“回去见了樊哙他们，可有他们馋的！”

刘季也想说话，但是看了一眼走在他们前面引路的内侍和两边巡逻的郎官，一捅他的肚子:“宫里呢，老实点。”

曹参讪讪笑着往回撤。

他也知道不是场合，可这不是激动嘛。

……

刘季走上殿，整座宫殿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衣料摩挲的声音，他大气也不敢出，收起平日里的市井做派，规规矩矩的给秦始皇行了个大礼。

曹参跟在他身后，照葫芦画瓢。

“见过陛下。”

“抬头。”

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刘季和曹参抬起头，正对上秦始皇的脸。

点星般的眼眸漆黑发亮，面容威严，是皇帝该有的面相。

大丈夫当如是啊。

刘季在心中感慨。

他偷偷打量秦始皇的时候，秦始皇也在打量他们，看了两人许久，突然笑了起来:“不错！”

他身子前倾，看向下首站着的李斯，笑道:“通古给朕找了个好人才啊。”

李斯拱手:“不敢。”

秦始皇满意的打量着两人中的刘季。

虽然刘季从进入宫殿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安安分分，让他做什么他才做什么，但是秦始皇是什么人，眼神如炬，一眼就能看出他低眉顺眼之下的不安分。

他对人才一向爱惜，语气温和:“说说，你是怎么抓住那项籍的？”

刘季也不怯场，虽然一开始刚进来的时候他确实被震慑了一下，但是他这人能适应，破烂茅屋和华丽宫殿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眼前的秦始皇和家乡的郡守也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官威大了点而已。

他娓娓道来，口齿伶俐，清楚这些贵人想听的是什么，他没过分夸大自己的功劳，而是把事情的过程讲了一遍，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中间还插了不少对秦始皇的歌功颂德和对自己以及小伙伴的浅浅夸奖，又添了点戏剧性变化，让故事听起来更有趣些，连当地的长官也没被他放过，在秦始皇面前提了一嘴。

可以说一番话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夸到了。

秦始皇眼中满意之色更浓:是个八面玲珑，伶俐能办事的。

“听说，你原是楚人，现在在沛县做了个小吏？”

“是，臣是泗水郡丰县人，丰县此前隶属楚地，原籍是楚人不假，现如今在沛县做了个亭长。”

刘季对自己的出身并不避讳，他清楚，上位者其实并不看重这些，要不然满朝文武往上数两代，几乎没几个老秦人，原本是楚国人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要是他隐而不谈，反而会引来注目。

倒不如大大方方摆出来，更显得清白。

秦始皇在心里又点头:坦坦荡荡，应该和楚国旧贵族没关系。

再联想他是怎样抓住项籍的，心里的看重又添了一分。

心细如发，以微见大，不错。

秦始皇又问了几句，问的大多都是他的工作情况和个人情况，刘季都照实说了。

问过了刘季，秦始皇也没放过曹参，把问刘季的话同他又问了一遍。

曹参应答不如刘季那样自如，多少有些束手束脚，但是却也表现优秀，沉稳有度，同样是个口齿伶俐，眼光独到的人才。

秦始皇心里满意，对这两个自己喜欢的人才也体贴不少:“来人，赐座。”

秦始皇指了蒙毅身边空着的位置给刘季，又指了王绾身边的位置给曹参。

蒙毅性子温和，又忠心君上，刘季有豪侠之气，性子圆滑又有底线原则，让蒙毅来带刘季，再合适不过了。

王绾是他的老心腹了，虽然先前因为分封制和郡县制闹得有些龃龉，但是王绾沉稳厚朴，一心为国，这些年上了年纪以后，对手下的人才都很关怀，一直想培养个能接他班子的人才留给秦国，把曹参交给王绾，他放心。

立刻就有内侍来引。

刘季谢恩入座，心砰砰砰的跳。

他是知道蒙毅的，始皇帝最信任蒙家兄弟之一，让他坐在他身边，还问了这些东西……难道要重用他不成？

曹参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刘季走到蒙毅身边，蒙毅冲他友善一笑，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

内侍在他身边加了个案几，摆上酒水餐食，请他入座。

刘季先是对蒙毅低声道谢，然后疑惑的看着桌上的食物。

蒙毅看出他的困惑，笑着解惑:“天幕出现以后，陛下就下了命令，每次朝会，都会叫人备上餐食，这样看天幕，颇有趣味。”

刘季恍然大悟。

这时候，他听见了上首坐着的秦始皇拍了拍手:“带项籍上殿。”

他的目光重新转了回去。

项籍被五花大绑送上宫殿。

原本还能听见衣料摩挲声的宫殿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几乎每个朝臣都是张大了嘴看着项籍。

刘季只说了他是怎么抓住人的，却没说他是怎么把人运到咸阳的，毕竟这涉及了他们对各路可能横插一脚抢钱的高官的不佳猜测，不太适合出现在叙述中。

所以，除了李斯和刘季曹参，就连陛下都傻眼了。

许久，他迟疑道:“朕记得，项籍……应该是个小郎君？”

知道项籍身份后，他让李斯去查了先前登记的六国贵族的名单，也曾经派人去了项家人住的地方，确认了这确实是个小郎君而不是小娘子。

但是面前的项籍……

皮肤白皙，眉眼清秀俊气，头上戴着便宜但漂亮精致的木头发笄，脸上还点了妆，眼角薄红（气的），穿着一身有些凌乱的女装，因为才十二岁，没有长开，瞧着雌雄莫辨，还真有些贵族小娘子的气度在里面。

把所有不知情的人都看傻了。

连被压上来认人的项梁都傻了。

“籍……籍儿？”

他呆呆的念了一句名字，随后暴怒。

“谁把你弄成这样啊？！！”

原本就尴尬不已的项籍听见叔父的声音，更是羞愤:“叔、叔父！”

他怒气冲冲的看向坐在一边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的刘季:“就是这竖子！”

刘季冲他得意一笑，把没脸没皮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用的手段不光彩又怎么样？

事实就是他成功的把项籍送到了咸阳，一百万钱触手可得。

即使还要和曹参萧何等人分账，剩下的钱也够他吃穿不愁。

尤其是他来的路上，还听说项籍的悬赏钱被提高了许多。

刘季:快乐.jpg

秦始皇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又经历了季驰光的洗礼，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不少，对着项籍的新造型也只是静默了一瞬，随后挥了挥手:“先带下去吧。”

不用确认了，看项梁那样子就知道是项籍没跑了。

不过，具体该怎么处理，他要好好考虑考虑。

于是项籍又被全须全尾的压了下去，项梁也被拖走。

随着这对叔侄走远，宫殿又安静了下来。

秦始皇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酒杯:“来，喝！”

秦人都好酒，在场的就没一个酒量差的，一杯酒水喝下，气氛瞬间就热烈了起来。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抬头看天幕。

他们刚刚招呼刘季一行人的时间里，季驰光已经讲完了未央宫的大致布局，在里面逛了一圈。

陛下一手支着头，袖子顺着坡度往下滑，他歪着身子，微微眯着眼:“汉朝的未央宫啊……”

未央宫，永远没有灾难的宫殿。

真好奇，建成的时候会是何等恢宏之态。

他低头去看蒙毅:“蒙卿啊，我们也建一座未央宫吧，这名字好啊……”

负责管钱的治粟内史的脸皮瞬间绷紧，在心里算了算今年的田税，再算算陛下一般建一座宫殿的费用，欲哭无泪。打算等宴会一结束，就让人把账本找出来，然后进宫抱着陛下的大腿大哭一场让他清醒一点。

陛下，您前天往百越派了二十万军队，昨天招呼墨家弟子去建船，今天又要拨款给刘季这个功臣……

钱钱钱，哪里都要钱。

库里已经没钱了啊啊啊啊！

……

季驰光在直播镜头前做了一番未央宫的简单介绍，随后感慨:“虽然叫未央宫，寓意长乐未央，长生平安，但是未央宫却一点也不安宁。”

【秦始皇的宝贝:啊，这我知道，确实是一座非常倒霉且多灾多难的宫殿呢。】

【摸鱼专业户:光是汉朝就两度被毁，唐朝时期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好惨一宫殿。】

说到这个，季驰光也叹气:“高祖七年，在秦朝章台的基础上修建未央宫，当年的章台被项羽一把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前身章台的命运仿佛已经预示了未央宫的未来。”

秦始皇脸色一黑。

他吩咐道:“先让人给项籍来十个板子。”

不管后面对项籍有什么安排，先收拾一顿总没坏处。

孩子熊怎么办？

揍一顿就老实了。

居然敢放火烧他的宫殿烧他的陵墓烧他的阿房宫……

秦始皇:理智岌岌可危。

秦朝大臣们安静如鸡。

“王莽篡位，更始军进攻，未央宫被大火烧毁。”[1]

“东汉末年，董卓夺政，赤眉之乱，未央宫再次被烧。”[2]

“唐朝末年，在战争的影响下，未央宫彻底沦为废墟，再也没被修复过。”

负责修建未央宫的萧何有些恍惚。

他看了看手里刚刚拟好的构造图，再看看天幕上连断壁残垣都没剩下的未央宫，深深的叹了口气。

季驰光大概说了一遍未央宫的历史，话锋一转，语气重新轻快起来:“不过，我们今天的重点可不是未央宫，而是我们的高祖陛下邦哥。”

秦始皇精神一振，原本半倚的坐姿一变，瞬间坐直，紧紧盯着天幕。

高祖皇帝……

就让朕看看，到底是谁吧。

季驰光:“在讲陛下之前，我们要明白一点。”

“邦哥的庙号，其实不是高祖，而是汉太祖。”

“在《史记·孝文本纪》中，曾经记载了丞相申徒嘉诸臣的提议，说高皇庙宜为帝者□□之庙，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也就是说，邦哥实际上的庙号是□□，只是被称为高皇帝而已。”

“但是，太史公本人似乎格外偏爱邦哥，专门还给了他一个高祖的称呼。《史记》名传千古，高祖的称呼也逐渐被大家所接受，反而是原本的庙号□□无人知晓，所以大家知道的庙号都是汉高祖而非汉太祖。”

“我们这里也先用高祖来称呼邦哥吧。”

“那么，让我们来讲讲这个人，这个被誉为封建皇帝里最厉害的一位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吧。”

“……最厉害的皇帝？”

秦始皇咀嚼着这句话，脸上杀气腾腾。

谁说的，朕认可了吗？

李世民也坐直了:“最厉害的皇帝？朕可不服气。”

汉太祖确实厉害，他李世民承认，但是最厉害的皇帝？

在座的皇帝哪个不是骄傲的人中龙凤，哪个肯轻易服气低人一头？

季驰光继续道:“邦哥可是被誉为祖龙大大的精神儿子的，是比扶苏还更像陛下的优秀继承人。”

秦朝君臣脸上的义愤填膺僵在了脸上。

啊这……

秦始皇:“……”

季驰光:“那接下来，让我们把目光转向大汉王朝的建立者，汉高祖——刘邦。”

“曾经名为刘季的泗水亭亭长，陛下精神上的继承人。”

“刘邦。”

刘季傻在了原地。

但是身体反应永远比他的脑子要快。

当他僵硬的扭过脖子看见了秦始皇核善的笑容的时候，直接扑通一下窜到大殿的正中间跪了下来。

“阿父，我是无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