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定好要反击的策略以后,柏景焕这边的行动相当迅速——事实上公关讲究的也就是一个速度，有的时候真相即使晚来了那么一两天，也可能会从此让谎言占领了舆论高地。

姜觅雪坐的面包车还慢悠悠没开回景区里面,她的微博小助手就推送了热门消息：

【柏景焕回应父母指控：到底是谁不认谁？】

点开消息,就能看见几分钟前柏景焕新鲜出炉的新微博。

没有配任何的文字,只是一组微信聊天记录的九宫格。

时间跨度从好几年前一直到最近一个月,基本上清一色的是柏国熊夫妇说家里要干什么什么事情,暗示缺钱,然后柏景焕转账,或者柏景焕嘘寒问暖问爸爸妈妈最近还好吗，柏国熊和薛婕简单回复一切都好，随即开口就是“你弟弟……”的内容。

下面来吃瓜的网友都惊了。

【不是,我有点懵,到底两边谁才是家长来着？】

【笑死,这个聊天记录像极了我妈在朋友圈晒的和我的对话：除了要钱的时候都查无此人】

【《不孝》】

【不是,我嘴臭我先喷，这种爸妈柏景焕你怎么现在才拒不见他们啊？】

【看了这个聊天记录,柏景焕他爸妈这种隔三差五就“你弟弟你弟弟”的语气,我感觉不像是那种为了支持大儿子的爱好会让小儿子放弃重点高中机会的人啊……】

【现在压力来到了柏景焕爸妈这边——】

而还没等柏国熊夫妇对此有新的回复，吴怀在微博上认证了的经纪人账号也开麦了。

@吴怀[v]：【针对阿焕的父母，我们本来是不想将事情闹到公众层面上来的。但你们硬要说为了供养阿焕学表演而让他弟弟放弃重点高中的机会，恕我实在无法接受。】

下面放了一张欠条照片，从纸条颜色来看显然有些年头。

而欠条的内容，正是十年前柏景焕个人写给吴怀，注明是向他借款，以完成大学四年学业和生活。

评论区里吴怀还补充了一句：【当年我看好阿焕作为艺人的潜力，答应可以无偿资助他完成学业,是他坚持要打这张欠条，现在看来，还真是还好打了这张欠条。】

这下，柏国熊夫妇在采访里说的话也不攻自破了。

前面那个在柏景焕微博下，怀疑柏国熊夫妇的那个网友也在吴怀这边冒了泡：【卧槽！我是预言家！！】

而其他网友一边给她点赞，一边疑惑：

【所以到底为什么柏景焕现在才不理他们了？】

【换成我的话能赚钱以后就直接拉黑了。】

【好家伙我爸妈都吃到这个瓜了，我爸把柏景焕那条微博转到我爱我家群里，艾特我问我什么时候能这么对他……】

而为了达到更好的控诉效果，柏国熊夫妇在微博上也注册了一个认证的账号，之前是为了方便发那些质问柏景焕的内容，而现在柏景焕和吴怀的这两条微博一出来嘛……

大批量的吃瓜群众迅速转战至柏国熊夫妇的微博账号下，在他们最近的一条内容下评论。

【在？出来解释一下转账？】

【在？出来解释一下借条？】

【在？出来解释一下不孝？】

一直到车子开进山区里，姜觅雪的手机彻底失去信号之前，柏国熊夫妇的微博账号都还像是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今日份的乐子看不了了，姜觅雪关掉微博，打开进山之前就已经下载好的电影，开始了今日份的学习。

……

姜觅雪的最后两场戏拍得很顺利，在柏景焕杀青的后一天，她也顺利杀青。

下山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就近找了个酒店洗澡，觉得身上没有泥了以后，姜觅雪才从浴室里面出来，打开手机，先把自己这两天的“作业”发给了孟际舟，然后才打开微博，把昨天没吃完的瓜给补完：

昨晚一直到半夜的时候，柏国熊夫妇的账号才回复了柏景焕的微博。

他们不出现则矣，一出现就连发了好几条微博。

内容有很多，主要论点总结起来，大概是两点：

第一，打了钱又怎么样？现在亲人之间，除了金钱之外，更重要的难道不是陪伴吗？柏景焕是打过钱，但他在精神上对父母根本就没有感情！

第二，现在p图技术这么厉害，而且柏景焕放出来的聊天记录也不是连续的，他在造假，在断章取义！

对此，老两口估摸着也是对着自己和柏景焕聊天记录翻了大半个晚上，终于找到了一些难得的，展现了他们对孩子关爱的截图。

【薛婕】：【阿焕，拍戏辛苦吗？】

【柏景焕】：【不辛苦的妈妈】

【薛婕】：【不辛苦就好（微笑表情）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大概就是如上面这样的简短对话，像是生怕多截一点，整段内容就会露馅。

他们应该是还不知道柏景焕已经偷偷做过一回亲子鉴定了，发这些图的时候，还在哭天抢地地喊“柏景焕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血缘亲情”。

然后回击他们的，就是营·早就偷偷得到柏景焕这边风声·销·掐着热度最高的点发布·号的爆料。

——惊！当红小生竟不是其父母亲生？

——DNA报告流出，柏景焕或为被拐儿童？

论起卡点的艺术和舆论的操纵，柏国熊夫妇哪里比得过在此道浸淫多年的营销号们？

准备好的爆料和通稿全部都按照提前排好的顺序依次放出来，吴怀这边还提前买好了热搜，在这些东西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把词条给炒到了热搜榜前排。

不就是卖惨吗？当谁不会似的。

网上沸沸扬扬的声音吵了几乎快一个晚上，到了今天早上九点的时候，又有狗仔准时爆出新料：【柏景焕现身H市警局，眼圈发红精神差，疑是报案】

吃瓜的网友们也十分敬业地准时赶到。

【报案？报什么案？】

【造谣呗，柏国熊那对夫妻之前在网上喷的那些屎可不得算个造谣？】

【暑假学生请求营销号们放料的时间挪到下午或者晚上行不行？昨晚才高强度冲浪到凌晨四点，早上九点爬起来吃瓜真的很痛苦】

【我看也有可能是要找他亲生爸妈……前几年不是有个护士抱错案吗？】

【还是很魔幻，好家伙，搞半天柏景焕爸妈在那儿喊了两天儿子不孝，结果不是亲生的儿子啊】

【要不然再大胆一点，我们搞明星同人的已经在写《找回我的豪门爸妈后我和老板HE了》】

【？】

【？？】

——而直到姜觅雪躺在酒店床上刷微博的时候，#柏景焕报案#的词条都还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上。

姜觅雪又在相关词条扒拉了一下，还没看到柏一彬是顶替上大学当事人的消息曝光出来。

估计是吴怀和柏景焕那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才刻意压了消息。

看起来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次的事情利益最大化了。

姜觅雪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去翻出来了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一个三角形。

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分别是：柏景焕、柏国熊夫妇和陈宇。

她对公关、舆论操纵什么的确实没有那么懂，这次的事件中，姜觅雪确实从吴怀和柏景焕这里学到了一点应对舆论的操作和节奏。

而除了这些以外，她觉得这三方的心理也很有趣。

现在已知柏一彬顶替了别人的名字上大学，陈宇大概率也有参与到其中来，柏国熊夫妇是一开始的知情者，而柏景焕则在最开始不知道情况，一直到东窗事发，柏一彬被警方调查，柏国熊夫妇求上门来，柏景焕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么毫无疑问，柏国熊夫妇是不会希望这件事情曝光的。

柏景焕这边之前就明确表示过，这个消息要压到最后再爆出去。

这两方的思路都很好理解，而现在柏一彬的事情真的没有在网上泄露出来，就很有意思了——

这意味着，煽动了柏父柏母转移网上对自己注意力的陈宇也不希望这件事情暴露。

顶替他人名额上大学，姜觅雪前世的时候曾经经手过类似的案子。

这个世界和她上辈子生活的应该是平行世界的存在，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处，因此想必案件的内核逻辑，绝大部分也是可以沿用到这里来的。

上辈子她经手的那件案子，主谋者可以说是相当的大胆，类似的事情干了不止一次——对方是一个偏远地区的教育机关工作人员，在高考改革，即考试之前就填报志愿的时代之前，就曾经干过扣下学生的录取通知书，然后操作他人用假的身份证和迁居证明，拿着这个录取通知书，顶替了考上学生的名字，去上了相应的大学的事情。

不仅如此，这人到后面胆子还越来越大，最嚣张的一次直接在高考时组织了一次“集体”作弊：他预备要在答题卷送去扫描之前，更改两个考生答卷的姓名信息——即换卷子。

即便是对方所在的地方只是个偏远小县城，高考的种种制度设施还没有大城市那么完善，这波操作也过于大胆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在偷偷潜入封存室的时候，这人被抓了。

案子刚出来的时候这消息几乎震惊全国：哪里来的神经病这么大胆？

这莫不是换种方式的“我想吃牢饭”的表达？

还是说小地方就如此能够藏污纳垢？

当时姜觅雪也刚刚初出茅庐，所在的支队恰好被调来一起调查跟进这个案子，原本对方被抓的时候证据非常确凿，只需要再拿一份口供，顺便调查清楚那两名要换成绩的考生的情况就行了。

总体来说行动步骤比较繁琐，但难度不算太大。

而姜觅雪在查看卷宗，研究他当时行动轨迹时，却觉得，他狂得有点过分了。

人虽然不是理性动物，但在排除精神疾病的前提下，基本的可能判断认知还是存在的——这人既然敢这么行动，必然是认为自己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嫌疑人的这个认知是从哪里来？

心理学有个词叫做锚定效应[注]，指的是人们作判断或者决定时，往往会按照得到的第一印象，或者说先前就存在的某个“锚点”来进行。

那么对方是不是存在这样一个“锚点”？

因此姜觅雪当时便认为，这人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

就像赌徒的行为不断被强化从而往赌桌上摆放更多的筹码一样，兴许这一次，也不过是对方往桌上加大筹码的赌博行为。

最后在她的主张下，警方再往下深入调查了下去，还真的翻出来了他曾经扣押学生录取通知书的往事。

此人在高考时打算替换卷子的事在全国都闹得极大，行为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且又不是初犯，最后是进行的从重处罚——只是再怎么罚，也没办法挽回那几名被耽搁的学生曾经错过的人生了。

——而从当年的那起案子中剥离出来，回到现在。

姜觅雪在三角形的中间写下“大学名额顶替”几个字，然后又在陈宇的名字处画了一个圈。

尽管对方嘴上说着什么“你们威胁不了我”之类的话，但是陈宇现在的种种反应已经证明了，他的心里有鬼。

姜觅雪之前也看过S省男生举报自己被人顶替上大学的新闻，警方曾经给过一个初步公告，但内容并不甚详细，只是隐晦地表示过确有其事，更多内容的细节，还是靠各方媒体报道在猜测还原。

这样子的公告意味着事情的真相警方尚未完全查明，整起案件还在调查之中。

媒体们大多数的推测是涉案人员还没有完全到案，为防某些人员逃跑，因此才没有公开所有细节。

而姜觅雪则更站在少数声音这边：也许顶替了他人名额的学生，不止一个。

在高考制度越发严格，电子阅卷普及，大学不断扩招的当下，想要顶替他人名额上大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分数到没到、录取没录取都是上网便可知的，但在网络还没有普及的过去，想要做到这一点却并非没有漏洞可钻。

最有可能的操作，就是像姜觅雪前世经手过的那起案子一样，扣下已录取学生的通知书，另一人持□□前去报道——不过这样一来，假冒者对外所使用的名字将不再是自己的本名。

而这也正是陈宇那句“为了上个本科，连自己的名字都换了”所指的意思。

陈宇在整起案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尚未可知，当然，这也不是姜觅雪现在最想要关心的。

她先前已经把引子给扯出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想独善其身都不可能。剩下的疑惑，无非就是他是怎么做到不改名字这一点而已。

姜觅雪现在觉得更有趣的，还是这个三角形中三方的关系：柏国熊夫妇捏着陈宇的真把柄，却用假弱点去攻击柏景焕，陈宇藏在背后煽动，看起来完美隐藏了，但现在柏景焕反击的情况已经让他有些骑虎难下。

还有柏景焕自己——他估计也想不到，自己这只蝴蝶翅膀一扇，到底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暴吧？

姜觅雪延续前世的习惯，在笔记本上以这个三角形为起点，往外顺手推理了一整张关系图。

这算是她的个人爱好之一，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的复杂神秘，即便是一门浩瀚的科学也难以将其完全阐明清楚，也因此，剖析这些东西才显得更有意思。

即使现在这些推测分析，对她来说更多只剩下打发时间的作用，姜觅雪也还是很自得其乐。

再拿起来手机，她的微信里有多了好几条消息。

首先是孟际舟的。

就像是之前那样，他同样返给了姜觅雪一份相当详细的批注。

姜觅雪仔细看完以后，又提了几个问题，对方也一一简单回答了。

能有这样学习的机会并不容易，尤其孟际舟这个咖位，多的是演员想要向他请教的。于是姜觅雪再次道谢，并问：【孟老师还在H市吗？】

【感谢您的指导，想给您送一份礼物，聊表一下心意。】

对面过了一阵子才回复：【不巧，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我已经离开H市了。】

【礼物什么的之后再说吧。】

【说起来，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姜小姐。】

【姜】：【什么？】

不过这次对面却没有了回音。

现在时间也晚了，而且姜觅雪也能看出来，孟际舟平时应该不止演戏这一件事在忙，本来两个人也不是多熟的关系，不回消息实在正常，所以她也没有再行追问。

她顺手把剩下的信息也给处理了。

一个是来自《令人心动的你》节目组的——大概是这次王导终于听进去了姜觅雪的话，开始想办法紧急补救了。

先是《令人心动的你》下一期录制，从直播改录播，录制的时间提前一些，剪辑版发布的时间再往后挪一些。节目组这边现在也不清楚陈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做两手准备，中间多留一点时间，用作应对突发状况的缓冲。

另一个来找姜觅雪的就是项菲。

项菲通知姜觅雪的则是两件事，第一和前面一样，是《令人心动的你》录制提前的事情，项菲这边已经帮忙买好了机票，叮嘱姜觅雪明天早上就飞回A市。

第二，就是通知姜觅雪，《一日小屋》那边的通告已经彻底定下来了，就在下周周一。

《令人心动的你》平时直播时间就在周日，如果没有直播改录播的话，那她就是无缝衔接地进“一日小屋”里面。

也看得出来，后者是很想蹭一波姜觅雪在上期节目挑破陈宇在编故事的热度了。

姜觅雪两边回复了收到，随即也便关灯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去机场赶早班机，行程紧走得匆忙不成问题，庄巧这边会先留在H市帮忙打理剩下的事。

下了飞机，回家休息了没多久，公司那边派的车就又等在了楼下。

这一期《令人心动的你》虽然是录播，但节目组还是搞了点新东西：本来被布置得简约温馨的演播厅换了风格，墙壁安装了一层暗紫色的幕布，几个中世纪风格的卡通小人立牌放在四周，天花板的四角还挂上了假的蜘蛛网和树梢。

一轮黄色弯月立在长桌的中间。像戚星这种胆子小的，刚进来时就被上次密室逃脱的回忆击中：“这是要干什么？！”

不会又玩大逃杀什么的吧？

“这是我们今天的特别主题。”王导还是坐在他的老位置上。

他举了个柳导同款大喇叭，面带微笑，声音平静中隐隐约约带着点癫狂：“心动狼人杀特别版。”

观察员们：“？”

不是很理解你们节目组的心态。

所幸，在现在柏景焕和柏国熊夫妇撕逼大战的背景掩护下，注意到《令人心动的你》从直播改录播的网友还真不多。

即使是热衷吃瓜的那一批对此也没有异议——等他们把现在挂在热搜顶上的那一个吃完、吃明白先，再回过头来看看陈宇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迟啊！！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令人心动的你》第七期录制还算顺利地完成了。

打板的时候王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期节目录了三个小时，他的精神就绷了三个小时，还好，这中间没出什么新的岔子了。

最后大家散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了点闲心，打开手机刷了刷今日份的新热搜。

柏景焕相关的词条仍然挂在热搜榜上，只是后面的“爆”已经换成了“热”，其排名也有所下降。

xx女艺人在微博上官宣了新恋情，虽然她和她那个圈外男友早就被狗仔拍到八回了，但还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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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网友查到陈宇的高中母校信息，发现陈宇为保送A大学霸。

看到最后一条“陈宇”两个字的时候，王旭昇小心脏下意识停跳三秒，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一点就先退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倒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微博这边先自动刷新一次，推送了新的热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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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柏景焕养父母在网上喊话说他不孝的起因竟然是这个？？？】

下面附了一段专门做成字幕的对话录音——

“他没杀人没放火的，只是正常跟人买东西而已……”

“……我不管，你必须要救你弟弟……”

以及在最后，还有吴怀那句相当阴阳怪气的结语：“不是我说，谁家买东西会是指的买高考成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