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今时不同往日

紫金瑞兽小香炉氤出白烟袅袅，龙涎香的气息溢满屋里，自鸣钟滴滴答答走着，走到最中间时叮一声，梁祁烨从堆积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看向钟表，已经亥时了。

桑珠拔下金簪将烛花挑亮了些，梁祁烨沉默片刻，又拿起了一本奏折，效率却不如刚才了，他想，应该是天晚了犯困了吧。

竹青从外头进来，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桑珠，对梁祁烨道：“陛下，护国公带着福安县主已经到了城外驿馆歇息，明日便能进城。”

梁祁烨嗯了一声，“让他们先来见我。”

竹青领命，提醒他早些歇息，梁祁烨轻轻叹了口气，将奏折放下，“摆驾乾元殿。”

桑珠跪下送驾，御驾走后她才起身整理御案，将御书房的门锁好，去了后头歇息。

所有人都认为陛下向娘娘讨要她来御前是为了侍君伴驾，只有她知道，陛下不想让她在娘娘跟前多说话，又怕杀了她会惹娘娘生气，只能将她放到眼前来。

她只能在御书房侍奉，陛下日常独宿在乾元殿，除了刚到御书房的那日他警告了几句，后来他们一日到晚没有丝毫交流。

明日福安县主便要回来了，陛下已经拟好了加封她为郡主的圣旨，就等着她回来后一起拿去坤仪宫讨皇后娘娘欢心，瑞王妃的死让这对至尊夫妻几乎决裂，或许福安县主回来能弥补娘娘内心的伤口吧。

桑珠在黑暗中睁眼望着床顶发呆，心想这姐妹俩命真好，她的命就不好，做了半辈子的棋子，原本以为娘娘登上凤位她该功成身退了，却又被陛下调过来成为一名新的棋子，年轻时她想要荣华富贵，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她只想要自由安稳。

坤仪宫里燃了许多天的香火，高僧大师来了好几波，都是为瑞王妃超度的，也是为皇后娘娘解心结，可皇后娘娘始终苦闷无欢，直到传来福安县主即将回宫的消息，她才将宫里的法事用具都收了，怕舒儿回来看到这样的场面不高兴。

宜黛今日起了个大早，心头连日的阴云终于在此刻驱散了大半，她让宫人准备宜舒爱吃的膳食，把宜舒住的侧殿又检查了一遍，一应用具摆设都是将王府里宜舒的院子搬过来的，就怕宜舒会住不惯。

吃过早饭后她便盼着，宫人打探消息去了几波，最后得到消息，“护国公和县主先去乾元殿见陛下了，陛下留了他们用午膳。”

宜黛便兴致全无，让宫人随意摆膳吧，方嬷嬷劝她：“娘娘何不过去和陛下一同用膳呢，您不是盼着县主嘛。”

宜黛淡淡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乾元殿已经摆好了午膳，梁祁烨坐在主位，宜舒和沈嘉行一左一右坐在下方，宜舒已经饿得不行了，梁祁烨不说动筷，她不敢吃。

梁祁烨冷着脸一言不发，沈嘉行眼观鼻鼻观心，宜舒盯着膳食咽口水，终于忍不了了，问了一句：“还有人要来吗？”

梁祁烨看了她一眼，憨憨傻傻的样子，是半点指望不上了。

“吃吧。”

宜舒便不客气了，连日赶路也没吃顿好饭，回到宫里终于能吃顿好的了，以后皇宫就是姐姐姐夫当家做主，她顿顿都能吃御膳，美滋滋。

沈嘉行给宜舒夹了块肘子肉，让她多吃些，“待会儿皇后娘娘见着你瘦了这许多，恐怕要怪罪我了。”

宜舒道：“我这一顿也吃不成个胖子嘛，你准备好挨骂吧。”

梁祁烨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逡巡，沈嘉行杀了梁祁煜，宜舒还能没事人一般和沈嘉行嬉笑玩闹？要不是他的人验过尸，他都要怀疑沈嘉行放水，梁祁煜假死遁走了。

吃过午饭后梁祁烨让沈嘉行去偏殿歇息，他有话和宜舒说，宜舒揪着手指头像被先生训话的小孩站在大殿中，等着姐夫开金口。

梁祁烨淡淡道：“不必这样紧张，坐着吧。”

宜舒偷偷看他一眼，瞅到姐夫似笑非笑的神色，立刻低下了头，找了个椅子坐下，讪笑几声没敢说话。

梁祁烨开门见山：“乔宜悦死了你知道吧，你进宫的任务便是陪伴你姐姐，将乔宜悦的阴影从她心里驱散，朕不希望她再因为这件事情和朕置气。”

冰冷的语气让宜舒打心底里不适，这还是她那个温和的姐夫么？以前他们虽也没什么话说，但他不会这般冷酷。

“宜悦怎么死的？”

“堕胎，大出血。”

他轻飘飘的几个字，便否决了一条人命，宜舒明白姐姐为何和他置气了，就算那是个普通孕妇，她也不可能熟视无睹，更何况那是她的妹妹。

“有必要吗？梁祁煜已经死了，你就非得斩草除根，连个孩子也不能留下？”

梁祁烨冷眼看着她，还真是亲姐妹，说的话都一样。

“这些事情朕没必要和你解释，你只需要去开解你姐姐，这是朕加封你为郡主的旨意，拿去哄你姐姐开心吧。”

竹青将圣旨拿给宜舒，宜舒打开来看，上头写着加封福安县主为福安郡主，赐郡主府，食邑也随之增加。

竹青提醒宜舒：“郡主该领旨谢恩。”

宜舒愣了一下，跪下来接旨谢恩，额头磕到冰凉的地面时，她突然想到了梁祁煜那番话，梁祁烨并非善类，让她提醒姐姐多加提防，早日巩固靖北的储位。

宜舒走后梁祁烨便把沈嘉行叫了进来，沈嘉行将一个小盒子奉上：“这是瑞王的一部分骨灰，请陛下验收。”

梁祁烨说的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宜舒不想看到梁祁煜的尸身腐败，在附近找了个小岛将梁祁煜火化了，骨灰她收藏了一部分，给了沈嘉行一部分，其余的都洒进了海里，沈嘉行知道这样不好交差，但还是满足了宜舒的心愿。

梁祁烨看着这个小盒子，那个和他斗了二十多年的弟弟，真的就化成这一小搓灰了么？

他接过小盒子，打开香炉，将骨灰尽数洒了进去，龙涎香的气味顿时变的诡异起来，有一股隐隐的焦臭，令人不适。

“你做的很好，此行辛苦了，朕给你放几天假，回家歇一阵子吧，若无事也可进宫来找宜舒玩，和皇后谈谈心。”

沈嘉行恭敬应是，心里是和宜舒一样的想法，面前这个人是大燕君主，已经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