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秦老谷主将林淮竹的身世,以及云凌霜的死讯都告诉了云阶，怕云阶接受不了，他隐去云凌霜在林家受的那些苦。

听完秦老谷主的话,云阶久久没有说话。

在知道林淮竹是自己的外孙时,他还抱有一丝爱女活着的侥幸,如今被彻底打碎。

当初他没看好霜儿,现在连她的儿子都保护不好，云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老泪纵横。

看老友这样,秦老谷主心里亦是难受，却又不知道怎么相劝。

许久云阶才问，“霜儿葬在哪里？我想带淮竹过去。”

秦老谷主：“就葬在你们云家的祖坟。”

云凌霜惨死在林家后，沈远膳将她的尸首带回云家安葬。

闻言云阶更是后悔,“怪我这些年过得糊里糊涂,竟一直没回家中的祖坟看看。”

秦老谷主同样自责，“若是我早些时候找到你，告诉你淮竹在药王谷，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云阶摇摇头,“你能养淮竹这些年，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秦老谷主心里不是滋味,但又不得不提醒云阶，“回营帐再看看他罢。”

淮竹怕是熬不到明日，这话秦老谷主没说。

云阶知道他的意思,颤着手擦尽脸上的泪,佝偻着身体回到了营帐。

他掀开营帐帘布时，灌进来的夜风像是惊扰到沈遂，沈遂猛地回神,转头便见云阶跟秦老谷主一前一后进来。

幽幽烛火下，沈遂那双眸泛着血丝，他哑声道：“外公，我想跟小怀结契，您有办法让他恢复意识么？”

秦老谷主与云阶皆是一怔，接着又听沈遂说，“哪怕只是半刻钟，只要撑过结契就好。”

秦老谷主率先回过神，“你是想救淮竹才想出这法子，还是你们俩……”

此刻结契确实是沈遂想出来救林淮竹的法子，他刚才把那部小说的剧情认认真真又捋了一遍，仍旧没想到可用的办法。

但他不能这样放弃，所以想跟林淮竹结契，将他俩的命栓一块看能不能为林淮竹续命。

沈遂没做隐瞒，“我想救小怀，不过结契并不是单纯为了救人，我跟他早已在一起，还双修了数月。”

秦老谷主眼睛鼓涨，瞪着沈遂不知说什么好。

他着实没想到，两个孩子的感情竟从兄弟变成了道侣，这若是让他的女儿知道可怎么好？

两个男子结为道侣在仙门之中实属罕见，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更别说在这个时候结契。

饶是林淮竹的亲外公都不愿沈遂这样做，云阶道：“结契是要将双方的命绑一起，从此休戚与，共心脉相连。”

林淮竹现在这副模样，沈遂若是同他结契，损伤修为是小，林淮竹若真出事了，到时沈遂的也会心脉跟着受损。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沈遂双膝弯下，跪到秦老谷主面前，仰头哀求道：“外公，您帮帮我。”

只要跟林淮竹结契，他便能用自己的灵力去滋养林淮竹的。

若是平常时候这个法子会管用，但林淮竹灵核都碎了，沈遂便是有重九楼那样的修为灌给林淮竹都可能于事无补。

秦老谷主想跟沈遂说，你娘是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可看到沈遂那双通红的眼睛，那些话便卡到喉间如何也吐不出来。

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既然想试那我便依你。”

云阶开口阻拦，“这个法子太冒进，太危险。”

看了一眼松气的沈遂，又看向担忧的云阶，秦老谷主对他俩道：“我要用二十根钢钉，打到他十二正经，八大奇脉。”

体魄强健的修士都未必能忍受得了这二十根钢钉，更别说半死不活的林淮竹，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

但如今的情况也只有这种奇招才管用，若是林淮竹能撑过去，便能将他迈进鬼门关的双脚拉回一只。

不过他的意识最多只有半刻钟清明，且这种清醒很痛苦。

时辰一过，林淮竹还是会爆体而亡，除非沈遂与他结契后，能用灵力帮他打通奇经八脉。

“遂儿。”秦老谷主肃然道：“你一定要想好。”

“淮竹未必能撑过这十二根钢铁，他极有可能会在我下钉的时候痛苦死去，就算他能撑过十二根钢钉，他也未必能醒过来，我说的半刻钟只是最好的状态。”

“即便他醒了，能与你顺顺利利结契，你也不一定能给他打通经脉，他如今的身体很虚弱，灵力太多他承受不住，灵力太少又无法打通十二正经。”

这个过程中任何一个疏忽，都会让林淮竹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他一死，与他结过契的沈遂下场同样不好。

就算一切都熬过去了，也可能也只是保住林淮竹一条命，秦老谷主不敢保证他一定能醒。

“我都知道的。”沈遂看着秦老谷主，“但外公，我还是想试一试。”

见他态度如此坚定，秦老谷主只得同意，“好。”

沉默许久的云阶对沈遂说，“遂儿是罢？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遂虽然心里记挂着林淮竹，但还是点点头，临走时他见秦老谷主脱下林淮竹的衣袍，取出二十根玄铁钉。

走出营帐云阶没说话，恭恭敬敬朝沈遂作了一揖。

沈遂心中一惊，忙将云阶扶起来，“您这是要折我的寿。”

云阶双目闪着水光，“多谢你愿意这样舍命搭救淮竹。”

沈遂垂下眸，“您别这么说，小怀也是因为救我才被重九楼夺舍。”

此刻不是伤感的时候，云阶道出叫沈遂出来的真正目的，“以你现在的灵力，不足以打通淮竹的十二经八奇脉。”

沈遂：“那该怎么办？”

云阶：“我想将自己的修为都传给你。”

沈遂一愣，“全都传给我么？”

听出沈遂话中的惊愕与惋惜，若是年轻时云阶未必会舍得，但他如今早已看开。

云阶神色平和，开口道：“修仙问道于我来说远不如一个活着的亲人重要，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从别人那里白嫖修为，沈遂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但他的确需要很多很多灵力，这样才能反过来哺喂林淮竹，哪怕心里再别扭，沈遂还是应了。

云阶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设下两道结界便对沈遂道：“遂儿，你要凝神贯注，我将自己的剑道教给你，能领会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随着话音落下，云阶将手指点在沈遂眉心。

沈遂灵台顿时一荡，他仿佛看到一个白衣雪发，仙风道骨的老剑神。

那老剑神挥手随意抬起，一剑挑起万里浪，那帘水瀑将天与地连成一线，他又随手一落，海浪瞬间被长剑斩退五百里。

沈遂看着白发老人提剑游走在这滚滚江海中，他似玩弄稚子小儿那般，施风布雨，斩天、劈地、捣海。

剑意浩然盛大，不可谓不震撼人心。

沈遂连眼都舍不得眨，看他劈砍挑刺，在天地间肆意挥洒。

不知过了多久，点在眉心的手放了下来，沈遂仿若脱胎换骨，灵台空明，耳聪目慧，已达到常人很难企及的新境界。

沈遂睁开眼，云阶坐在他面前，额上汗珠滚滚，唇无半分颜色，比方才老了好几岁。

看着疲惫不堪的云阶，沈遂心中愧疚，要扶他去休息。

云阶抬手摆了摆，“不必管我，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快去看看你外公跟淮竹。”

沈遂道了一声好，然后从荷包翻出一颗白玉颜色的丹药递给云阶，这才起身回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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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谷主正在给林淮竹入钉，进程似乎不太顺利，床榻旁都是林淮竹呕出来的血。

沈遂不敢上前打扰他们，垂手站在不碍事的地方，惶惶不安地盯着床榻上的人。

每一颗长钉都需要深深嵌进林淮竹体内，位置不能差一分一毫，需要全神贯注，秦老谷主每一钉都下得极为谨慎。

林淮竹身体不时抽搐，脖颈的青筋似蚯蚓那般暴起，看得沈遂心乱如麻，怕他的脉管真爆了。

好不容易将二十长钉全都钉入林淮竹体内，秦老谷主以袖擦汗，另一只手捉住林淮竹的手腕，指腹探在上面。

沈遂这才敢走过去，以眼神询问秦老谷主。

秦老谷主拧着眉沉默不语，沈遂心提到嗓子眼。

“有了脉搏，但为何没醒？”秦老谷主感到棘手，在林淮竹身上一寸寸检查他入钉的地方，怕长钉镶嵌的位置有异。

“没错，位置都没错，镶的深浅也适中。”秦老谷主很少用这种办法‘救人’，此刻他也不知哪里出错了。

沈遂忍不住问，“要不要我给他输入一些灵气？”

秦老谷主忙道：“此时千万不可，你还没跟他结契，若一个不慎他就会爆体而亡。”

断掉的经脉不能轻易疏通，饶是秦老谷主都没把握控制好那个力度，这就好比用钉子在气球上写字，力道不得当钉子就会戳破气球。

但结契的道侣可以，因为两人心神相通，知道哪的经脉堵塞的轻，可以少用点灵气，哪的经脉堵塞严重，需要多用些灵力。

可是林淮竹不醒，他俩没法子结契。

只有半刻钟的时间，再不结契帮林淮竹疏通经脉，白受这些折磨不说，人也没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