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在哪儿

是啊，林红说的一点没错，自己到底喜欢张明远的什么呢？王滢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的这种情愫算不算是爱，因为毕竟是第一次，这辈子的第一次，她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她的内心里有的只是那种模糊、依恋、酸酸涩涩的感觉。

王滢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母亲蒋丽是一名医院大夫，父亲是本市教育局的一名干部，七九年出生的她，是一个独生子女，因此从小就过着优越的生活，受着良好的家庭教育，以至于从小学到中学，学习成绩一直就没有让父母操过心。她在家是一个好孩子，在学校是一个好学生，这样的女孩在那个年代虽然普遍，但人生轨迹也很直观，考一所大学，毕业后回到父母身边，就业、结婚，再看着自己的下一代慢慢长大。生活平稳，人生平淡，这就是70后女孩的特点。

王滢之所以会对张明远产生一种感觉，完全是一个偶然。我们可以去试着想一下，按说一个这样的女孩与张明远这样的男孩人生轨迹是完全不同的，可以说完全生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两个人不会有交点，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甚至高中毕业后这一生再也不会见面，顶多在多年后邂逅在路口，擦肩而过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是走过后会觉得对方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是在哪里。

人生就是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行走间，你在意的是路边的风景，停顿时，你在意的是自己的心情。王滢之所以会停下，是因为张明远就在沿途的风景里，那种女孩子在青春期所特有的叛逆和好奇，让一直受着良好传统教育熏陶的她，在内心产生了对另类男孩的好奇，如果是一个另类的女孩，也许她的反应仅仅是嗤之以鼻而已，那种懵懂、好奇、叛逆，再加上体内的女性荷尔蒙，真的就让她停住了脚步。因此，她想试着去接近、去了解这些另类的男孩。去推开那扇门，去感受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推门的那一霎那，同时带来的欣喜、期待、紧张的混合感受，成为她的动力，她可能不会去想以后，也可能自信地认为如有闪失，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自信和幼稚又把她向门口用力地推了一把。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张明远，王滢自己也说不清，她总觉得在张明远的身上有一种除了痞性之外的东西，她说不好，这种东西就是吸引王滢的地方。张明远外表的那些玩世不恭、吊儿郎当被王滢用孤傲、冷漠、激情等词汇加以掩盖，总之一句话，什么都是新鲜的，什么都是有吸引力的，什么都是好的。

但是现在，王滢被这些所谓的好特性深深地刺痛了，她没有想到和张明远的开局会是这样令她伤心，对于张明远，王滢就像是看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当她弯下身子，伸手准备去抚摸的时候，小狗突然不轻不重地在她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恋恋不舍的伤心、委屈。

张明远没有咬在她的手背上，而是咬在她的心里。在心生怨恨后，这种感觉突然又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随之产生的力量在王滢的心头重重地推了一把，不是向外，而是向内，逆反心理再次发挥作用，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明远，我一定要走进你的心里！

16岁的女孩，就是这样的，说是幼稚也好，说是可悲也罢，那份独特的情感真实地存在着。无论你当时是否表白过，是否尝试过，当多年后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的你在一个静寂的夜晚，透过如纱般的夜色，不经意间触碰到那段情感的时候，酸酸的、甜甜的，不可名状却又永藏心底的感觉会如轻烟一般萦绕着你，你会微笑、你会怅然、你会叹息……你会在心中暗念，曾经的他，还好吗？！

林红低声反复的嗔怪后，换来了王滢一句不冷不热的回答：“那你为什么还要和王刚在一起？”林红语塞了，无奈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晚自习第一节课后，教学楼的走廊里异常热闹。林红挎着王滢的臂弯，他们穿过拥挤的走廊，走向楼头的女厕所。那个时候女生在晚自习的时候上厕所是很需要勇气的，走廊里有灯的，而楼头男女厕所是没有灯的，甚至里面也没有，男厕所在外，女厕所在里。黑暗，始终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总有那么几个不良男生会隐藏在黑暗中，偷偷地抽着烟，想上厕所，女生们就必须从他们当中穿过，既然要穿过，就要忍受抽烟男孩集体的注目礼，有时甚至会听到流里流气的调侃，所以一般的女生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段上厕所的，二般的女生就算鼓足勇气穿过，也会脸红，心跳加快，只有三般的女生会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当然还有那种极品女生，含笑穿过，听到调侃的话语甚至会回敬几句，往往惹来男生的起哄。

呵呵，王滢是一般的，林红是三般的！

可是今天男厕所门口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王滢和林红走过的时候也没有太在意，可当中一个男生低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倒让王滢的心头紧张起来，她听到了张明远的名字。

闪进女厕所的王滢立即停下脚步，使劲地侧耳偷听着，林红疑惑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她也用一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林红。

几个男生好像在预谋一件事情，说的好像是要堵什么人，其中就有张明远、韦军等人的名字，时间就在今晚，地点好像是男生宿舍。

两个女生在厕所里表情渐渐凝重，由于男生们的声音较低，她们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听到的这些信息就足以让她俩震惊和不安了。

铃声响起，打断了男生们的谈话，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奔跑声。王滢和林红也回到了教室里，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学习下去，尤其是王滢，心里就根本静不下来，目光虽然落在课本上，可心思早就飞到了窗外。

她眉头一皱，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一本书中传向了林红。随即林红就收到了同桌传来的纸条，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林红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一低头看向王滢，王滢一直也在看着她，林红在纸条上迅速地写了起来。

纸条就被这样在王滢和林红之间反复地传递着，当林红再一次拿到纸条的时候，老师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林红，你在干什么？”

林红怯懦地把纸条塞进裤兜里，慢慢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我要上厕所。”

当班的是一个女老师，她也是过来人，理解林红这个年龄的生理反应，她淡然地挥挥手。林红走出教室的后门，出门前看了一眼一直注视自己表情凝重的王滢，她微微一点头，随即消失在门口。

王滢和林红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是，让林红赶快去找王刚，告诉他这些消息，好让他们有所防备。晚自习就两节课，王滢担心时间延误，因此宁愿让林红旷课也得把消息传过去。

时间就在王滢焦急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她不停地看着手表，林红已经出去十分钟了，没见她回来。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了，林红还没有回来。王滢焦急地翻滚着手里的钢笔，林红怎么还不回来？不行，如果明远他们不知道，很有可能会吃亏，不！

王滢再也坐不住了，她连桌上的课本都没有收拾，一下子就站起身，“老师，我肚子疼，”从不会撒谎的王滢立即看到了老师关切的目光，随即点点头，示意王滢可以去。

王滢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教室后门，她要亲自去找明远他们。

就在王滢离开的时候，班里的一个男生牵挂地看着她的背影，老师低声说了一句：“于亮，你也肚子疼吗？！”于亮悻悻地转过头。这节课上王滢和林红频繁地传递纸条就让于亮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林红和王滢的先后离开，让他更疑惑了，从高中生活的第一天起，于亮就被王滢深深地吸引着，但他从来没有想心仪的女生表白过，只是那种默默的付出和深深的牵挂。这几天，他看王滢和那个张明远不同寻常的交往，让他的心有些痛，有些恨。

于亮就在矛盾的心理中挣扎着，几秒钟后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老师，我肚子疼，”一句话一出，几个学生随着就低笑。

老师连眼皮都没有抬，冷冷地回答：“坐下吧。”于亮只得在焦急和无奈中愤然坐下，胸膛一起一伏。

这是王滢第一次走上二楼的高二年级，三班的窗户就在不远处，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突然出现的身影，吸引了其他班坐在窗口的学生的目光，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心跳加快，她甚至不得不停下脚步做了一次深呼吸。

高二三班教室的后门是关着的，她怯懦地走向教室窗户，目光在眼角偷偷射向教室内，她并不知道张明远的座位在哪儿，她只能佯装着路过，脚步没有敢在窗口前停留，可一眼扫过去，张明远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她显得更着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再佯装着走回来，她急得脸都红了，手心使劲地攥着衣角，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唇。

教室里有几个座位是空着的，张明远的身影仍没有出现，倒是王滢怪异的出现引起了窗户边学生的注意，他们纷纷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她，王滢的脸更红了，下唇已经咬出了牙印。

张明远，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