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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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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不恪在片场受伤的事,傍晚就炸上了热搜。

前排全是相关词条。

《至死靡他》剧组昨晚才刚官宣了主创阵容。尽管早有风声,但正式宣定还是热闹了一整天,官宣微博还挂在热门上没下去,连却夏作为女四号被@到,她那刚开出来一晚上的微博账号都涨了好些僵尸粉——

没想到今晚,剧组就再次登顶热搜榜首。

前面十条里,七八条都是挂着剧组名号的独家,堪称“盛况空前”。

就是点进评论区和广场,一水儿全是谩骂。

陈不恪从出道既登顶,风头无两,最多开始那一两年有些波澜,后来随着连续几项国际金奖入袋,歌迷团体无限壮大,乐坛地位和影响力都空前绝后,国内再找不到一个能相提并论的,于是连下场掐架的事都少有。

粉丝们跟着修身养性了五六年,平常自诩与世无争。

没想到临近年底,前脚刚出了个接剧的幺蛾子,已经惹得许多粉丝对经纪公司不满,还未平息,后脚就又来了片场重伤的重磅警报。

尤其拍摄场地外,恰巧有位路人拍到了120到场、急救车拉走的场面,还被迅速核实了担架抬上救护车的人就是陈不恪——

这下彻底点了火|药桶,炸了马蜂窝。

“修身养性”的老粉们都要疯了。

【连演员的基本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不会拍戏就别拍!】

【先学做人再学圈钱好吧?能让演员伤到120拉走你们还是人吗????】

【这事没完,@JC娱乐@天乐传媒,给我滚出来挨打】

【陈不恪要是有三长两短,你们以死谢罪?】

【@JC娱乐让陈不恪接剧??看你干的好事???】

【我真的要气死了,手都是抖的,五年前恪总演唱会舞台事故都没这么严重,120拉走,@至死靡他剧组真他妈有你们的】

【……】

各大平台沸沸扬扬吵闹了一整晚上,到处都能看到粉丝们怒火烧过的“焦土”,JC娱乐和天乐传媒以及至死靡他剧组官博更是重灾区,基本连个插针的缝儿都找不着。

谩骂之势烧成了熊熊烈火,眼看着是一副收止不住,要扑去燎天的架势。

终于,晚上7:48。

陈不恪私人号发了句清晰简短的微博——

【Book】:

[死不了,慌什么。

正常追责了。早点睡。]

一贯的性冷淡式嘲讽Max。

虽然没自拍证明,但确实是熟悉的白毛bking风——圈里都数不着第二个敢这样说话的大号,不是工作人员代发,粉丝们就放心了。

陈不恪的官方工作室又跟在他们恪总后面查漏补缺,感谢了粉丝们的关心、问候以及“问候”,表达了坚决追责绝不姑息、日后一定吸取教训的态度,又明确了一切以恪总生命安全为根本、绝对杜绝此类事故再次发生的可能性。

紧随其后,几家涉责公司和剧组发布了道歉声明。

多管齐下,这才总算把群愤高昂的态势压了下来。

而到这个节点时,却夏刚拎着水果篮,和经纪人萧澈一起迈入某五星级酒店的VIP电梯。

顶楼的总统套房给他们开了权限,电梯畅通无阻地向上。

望着不断跳跃变化的数字,却夏试图挣扎:“萧哥。”

“嗯?”

“毕竟是酒店私人套房,进门的事一旦被人看到,影响不好,我还是在门外等吧。”

“那怎么行!?”

萧澈激动得音都扭了个八度,“小夏啊,不是我批评你,做人得知恩图报,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呢,对不对?”

兴许是见却夏脸色不太好,萧澈又连忙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我都听剧组工作人员说,现场那叫一个惊险,要不是恪总及时护着你,那你可比他现在得伤得重多了,是不是?”

他缓了口气,趁楼层没到,继续念叨:“何况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恪总这么重的恩情,你怎么就连这点面上的事情都不肯做呢?”

却夏没说话,低头,走神地看了眼手里的果篮。

确实不合情谊,但她不想进。

——从陈不恪倒下来,青年陌生而修长的躯体带着灼|烫的温度完全覆住她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有什么不可控的东西从昏暗的影子里悄然游出,渗入控制了她的全部感官。

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无限次回放——他将她拉到身下护住的那一幕,鲜血从他额角和衬衫渗透开的那一幕,他望着她声线轻哑地笑的那一幕,还有最后……

却夏无意识抬手,指尖轻触过唇角。

然后她忽然醒神,像是烫了下似的,手指连忙蜷握起,又垂回身侧。

但仿佛仍然残留在感知里,落在脸颊的那滴滚烫的血,还有隔着滑腻的血腥气息,他微有薄茧的指腹将它从她唇角轻慢抹开——

“叮!”

电梯抵达的电子提示声响亮又愉悦。

却夏被惊回神,眼皮忽地抬起,又在反应过来后恹恹垂了下去。

跟在经纪人身后,她垂眸走出电梯。

这种感觉和画面记忆都太不对劲,如果在加上这个镜头之前的那些还没来得及完全理清的想法,最后可以得出的结论导向——她知道,只是很难接受。

她可以喜欢上什么人,但那个人不能是陈不恪。

她需要稳定、安静、不被打扰的生活。

而陈不恪,他和她想要的一切背道而驰。

却夏比所有人都清楚,她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她只是努力让自己变得这样。五年前忽如其来的那场灾难和那之后发生的无数噩梦,就仿佛将她的人生塞进滚筒洗衣机里重重打磨摇晃。

出来时那个壳子还是完整的,她这些年努力将它沾裹加厚了一层又一层,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里面早就是破败的了,完整是因为藏在不被烈日所照到的昏暗里,勉力支撑,没有光透过,就见不清那些裂隙。

单撑住那些过去就已经让她很累了,她经不起再一次的摇晃。

而陈不恪……

陈不恪本身就是能动摇所有人和事情的存在。

“…小夏?却夏!”

萧澈压低的催促一下子将却夏拉回现实。

她空茫起眸,正见着萧澈停在不远处那间总统套房的双开门前,朝她快速招手,示意她过去敲门。

却夏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还是走上前去。

……

总统套,卧室房内。

陈家的私人医疗团队当晚就打着飞的连夜过来了。

陈弘良是晚餐用餐期间,被突然进来的管家拿着平板送到面前,他耐着性子看完娱乐版块的头条标题,才得知自己儿子几个小时前就被救护车从某剧组片场拉走。

——

有个巨星儿子的好处就是,当这个不孝子杳无音信,作为亲爹,至少还能从报纸新闻上听个二手的动静。

只是这回的动静未免太大了。

陈弘良当下又惊又后怕又恼怒,气得脸色铁青,但还是第一时间把自己的私人医疗团队打包扔了过来。

于是从医院带回来了一堆CT不够,陈家的医疗团队又搬着大件小件的便携式医疗设备,在酒店套房的卧室内给陈不恪做了一遍尽可能的全身检查,领队医生才终于放心,去侧卧间给家主汇报。

留下面若冰霜的白毛顶流靠着床头,阖眼休息,从紧绷的侧颜来看,睫毛上都快结冰碴了。

等医疗队都走了,靠着床头的陈不恪终于睁开眼。摘了单色美瞳,那只蓝绿色的眸在光下浅淡得像光透射过的湖泊,冰冷又妖异。

张康盛本来就不太敢和这样的陈不恪对视,这会儿自觉做错事,更低着脑袋了。

“谁让你放他们进来的。”陈不恪嗓音低低抑着,带着种伤损病中的轻哑性感。

张康盛藏着眼底的余惊,小心赔着和善:“他们说是你家里长辈的要求,又有陈家大先生的电话,我倒是想不放进来…它不合适嘛。”

“怎么不合适?难道你的薪资奖金不是我给你开、而是陈弘良给你开?”

“——”

陈不恪难得真动火,沉凉声线敲得张康盛心头一颤,而让他手都跟着抖了下的,还是陈不恪口中直呼的那个名字。

陈弘良,陈家家主,弘字辈的陈家大先生。

张康盛在圈里人脉广博,但也不敢说能攀得上那位一星半点,陈家家传了几世几代的底蕴,如千年古树根脉盘根错节,虬劲扩张,不是娱乐产业这种兴起也不过二三十年的薄底行当能相提并论的。

他六年前接手陈不恪的经纪人位置,在对方正以新人问鼎当红时,陈不恪报备是离家出走,家里直系血缘只有有着一半西班牙血统的亡故母亲,那么多狗仔扒也没扒出个所以然,张康盛自然就信了。

后来,他一手长袖善舞给陈不恪趋利避害,护驾左右,稳固巅峰不落再难超越的地位到今天,期间也不是没有察觉些蛛丝马迹,怀疑陈不恪和陈家有星点关系。

但他绝对从来不敢往这个层次上想。

因此,今晚从医疗团队负责医生的手里接过来那支电话,听到对面自报家门的名姓时,张康盛自诩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还是懵了。

旁边也没个给他数秒的,估计懵得够久,很给他们恪总丢人就是了。

哎,他们恪总,脾气冷淡还自带嘲讽属性的叛逆白毛怪,偏天赋绝顶无可替代到令人牙痒的祖宗,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陈弘良的儿子、陈家的未来家主了呢。

这消息放出去,那些破爆料猛料算个什么,得在圈里炸多久的大鱼,掀多久的地震?

可怎么会是真的?

“……”

带着明明确定了还是万分的震惊不解,张康盛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下床上的青年。

得。

这祖宗又阖着眼靠回去了。

就是颈线绷得坠直,颧骨线条冷厉,冰棱似的,看一眼都觉得能叫他伤着。

印象里好像都没见陈不恪这么动怒。

这是真气了。

张康盛正想着,主卧双开木门被叩响,领队医生拿着手机进来。

姿势像捧了道圣旨。

“恪总,大先生的电话,他想跟您说两句话。”

“……”

床头前,白毛顶流冷淡睁了眼。

医生到他面前,见他抬起没夹检测仪的手,二话不说就真接过手机去了,还有点意外。

早几年在家里,这位离经叛道的大少爷可不是这个脾性。

医生没想完,靠床的白毛顶流低了眸,对着正在通话中的界面,他冷冰冰又嘲讽地一掀唇。

“说什么话。陈恪早死了,烧纸说吧。”

医生:“……?”

右手的指尖检测仪被白毛随手拔了,扔开,然后一点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按键。

电话就被他挂了。

“哎!”医生急得腔调都变了,“别,别——”

第一个“别”是拦陈不恪拔检测仪的。

第二个“别”是拦陈不恪挂电话的。

一个没拦住。

医生都绝望了。

——离家六七年,这大少爷脾气是一点没变。

全程陈不恪那个冷淡嘲讽的表情都没变过。

只除了拔掉指尖夹着的检测仪,挪动右肩时,他灿白碎发下,凌冽眉峰有一下微不可察地褶动,动作也跟了一两秒的僵停。

但压下去得更快,床边没人察觉。

张康盛也只顾着着急了:“祖宗!那玩意不能拔,您这才刚昏迷清醒多久啊?还有轻微脑震荡呢!哪能随随便便乱——”

他一卡壳:“哎,哎哎!您怎么还下床了呢!!”

陈不恪烦那个领队医生,是从张康盛这边下来的,几乎让他拦上来扑个正着。

耳膜上炸开的全是他急得喊祖宗的扭曲声调。

陈不恪不耐地皱了眉,停下,杵着长腿低了眼睨他:“…离远点。”

张康盛着急归着急,本来也没敢真蹭着那人。

他急巴巴地踮脚,往青年凌厉流畅的背脊肩线后面看,巴不得视线变成X光,能看清那半敞着领口的白衬衫内,白色绷带下可怕的淤青伤势如何了。

陈不恪任他看着,眉目更冷:“要不我脱了让你看?”

“我这不是担心吗,”张康盛讪讪落回,“急诊医生也说了,您这几天得卧床休息,少走动,不然伤筋动骨,万一留个后遗症什么的,我们团队怎么跟大众交待啊。”

“这点伤,能留什么后遗症。”陈不恪插了口袋,径直往外走。

张康盛急了:“都这样了,还这点伤??您是没看见您当时淌下来那些血,那件衬衫都快湿透一半了,吓死人,剧组里胆小的小姑娘都吓晕过去一个——”

走到主卧沙发区的陈不恪停下,闻言睫睑一撩,“却夏回去了?”

“……”

张康盛无语了下。

忍下了那句“您有闲心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才挤出个笑脸:“您怎么也不问问,吓晕过去的那小姑娘是不是她。”

陈不恪没支眼,冷淡一哂,“你当她是你。”他说着俯身,从沙发上勾起件深灰卫衣,想了想又扔开,拿起挂在靠背上那件黑色的。

陈不恪勾手,微一迟疑,他侧过身将黑卫衣拿到身前比量了下。

对着镜子,他微微皱眉。

……藏不住绷带。

看来还是得换上件高领毛衣。

陈不恪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旁边张康盛已经反应过来,吓得慌忙往上一扑——拽走了他手里的黑卫衣,还顺手捞上了旁边所有的衣服。

“恪总,我不是跟您商量!”张康盛声量都大了两倍,“就这伤,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都不可能放你出门的!”

陈不恪耐着性子:“这也叫伤。”

“这还不叫伤?非得进ICU才叫啊??”

“…别烦我,衣服拿回来。”

“不、可、能!”

“……”

眼见着张康盛抱着衣服都快摆出副和衣服们同归于尽的表情,陈不恪终于偏过脸,气乐了。

他斜着靠到沙发上,烦躁又气笑地揉了揉碎发,然后想起什么,陈不恪撩回眸子,随手一指旁边不说话的医生:“你问他。”

张康盛仍警觉:“问他什么?”

陈不恪屈叠着长腿,靠坐在沙发扶手上,往旁边懒懒落着眸:“让他跟你说,我以前伤那么多回,比这重的有多少,哪次留什么后遗症了。”

“……?”

张康盛愣了下。

他几乎有点不能确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下意识扭头去看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面上有一两秒的怔忪,似乎想起什么,眼神表情说得上复杂避讳。

竟然是真的。

张康盛张了张口。

这次没等他安排出自己的措辞,套房的门铃声接通了主卧的电话铃。

张康盛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面上跃出点奇怪的表情——大约介于得救的喜悦和顾忌的烦躁之间。

“祖宗,您猜谁来了?”

陈不恪冷淡地提了提眉尾,“谁来也没用。”

“却夏小姐。”

“?”

“要不,我让她回去?”

“……”

陈不恪长眸轻狭,低折着的脖颈撩起来点。

琥珀衬着蓝绿,被眼底深浅起伏的情绪一搅,像泛起波澜粼粼的薄光,冷淡又蛊人。

“…却夏?”

陈不恪扫了一眼房间角落站着的医生,眼底情绪忽然又抑着回去了,“谁,不认识。”

“……”张康盛,“??”

倒是医生面不改色,扶了下眼镜,“恪总,您的轻微脑震荡最好复查几遍,可能影响到智商或者记忆力。”

陈不恪转过去:“?”

医生:“譬如您忘了,几分钟前您刚提过这位小姐——以及在您清醒后,第一时间就已经确认过她的安危了。”

陈不恪:“……”

已经被识破了目的,陈不恪也就懒得再装,他冷乜了那医生一眼:“你出了门就会告诉陈弘良吧。”

医生摇头。

陈不恪挑眉:“不像你一贯的狗腿作风。”

医生扶了下眼镜,“不用出门。刚刚给大先生汇报的电话里,已经说了。”

陈不恪:“……”

陈不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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