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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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娘似笑非笑,对上了女儿精神抖擞的脸,“不睡了?”

李清月拼命摇头:“不睡了不睡了。与阿娘第一次在常朝时候同处朝堂之上,怎么能缺席呢!”

算起来,这也是个理由呢。

但在启程自含凉殿往含元殿朝会之地前去的时候,李清月又忍不住在车上嘀咕:“阿娘,你说等到晨鼓响起、宵禁结束的时候官员就需要动身上朝,距离宫城住得更远的那些,还需要紧赶慢赶地前来,才能避免迟到,长此以往,难道不会影响到官员的健康吗?”

“一天的公务需要自卯时便开始办理,到了入夜还未必能结束,算不算是办事效率低下呢?”

冬日的日出更晚,当李清月将脑袋靠在车舆的窗口往外看去的时候,天边都还未曾尽数泛白,以至于在这蓬莱宫中的夹道之上还点着引路明灯,谨防皇后陛下与安定公主所乘的车驾出现什么意外。

这幅画面真是容易让人再生出困意。

“要我看还有个缘故,便是那些官员坐到了不必历年接受铨选考核的位置之后,便不肯轻易致仕,这其中有的是真能如英国公、邢国公一般照旧老当益壮的,有些却只在浑水摸鱼过日子了,一到中午能被准许离开外朝的时候就消失无踪。”

“年轻的时候被长期的睡眠不足拖垮了身体,年纪大了之后又开始慢吞吞办事,时间一长就成恶性循环了。”

武媚娘轻声发问:“那阿菟觉得该当怎么办呢?”

李清月答道:“阿娘在建言十二事中提及想要提高八品以上官员的薪酬俸禄,早年间也有对官员的四季衣物支出以布料赏赐的方式进行补贴,阿耶也有提出精简官员的想法,让在职官员以活水一般滚动起来,但我看,还得在致仕官员的福利上再多下点功夫。”

不过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没精神地垮塌了下去,“但这些一来有着此前朝代数百年遗留下来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二来这国库也不是在一日之内就能充盈到能负担这么多的支出,光靠着我一句话变不出钱来,也没那么容易做到。”

要给退休官员多么丰厚的福利,才有可能让那些已没在认真办事的官员愿意放弃现有的官职,安心退休回家,将官职留给三四十岁的年轻人呢?

这话说起来容易,实践起来却没那么简单,总得先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有发家致富的机会,才能令国库有此余财。

光是她这次带兵进攻吐蕃,苏定方带兵平定西域的叛乱,在结算战功之时需要由国库拿出来的钱财就不少。

她得先将这一笔钱拿到手,将边地士卒的补贴落实到位,才能有多余的精力去过问更多的东西。

何况,提升京官的待遇,或许还是皇后职权内能过问的,也是天子脚下息息相关的,再多篡改,便显然超越了权柄范畴了。不能这么激进。

武媚娘伸手将女儿的衣领收拾了一下,也将她脸上的神情看得很是明白,知道有些话不必她再多说了。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这便是今时的规矩。在不能改变规则的时候,只能先去适应规则。”①

武媚娘并不觉得李清月的这几句抱怨,纯粹是因为她自己不想早起。

越是深入了解朝政情况,她也越是清楚地看到了官员冗杂、关系盘结、办事拖沓的弊病,但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也不是一味地快刀除弊就能一改朝堂风气。

在真要做出改变之前,起码要让自己站得更高更稳,也要让这朝堂之上有更多愿意听从她们话语的人吧。

李清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我也不会因为自己有战功在手就放肆行事,最多就是……”

“最多就是将腰杆挺得再直一点。”

还有——“对了,反正现在朝会还没开始,我先去见个人!”

武媚娘扶额,眼看着女儿真是说一出是一出。

在说完这话的下一刻,她就从即将行到含元殿后头的车舆上跳了下去,直接朝着前朝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她是要去见什么人。

刚进蓬莱宫前广场不久的英国公,倒是很快遇上了这个前来等人的小将军。

也随即接到了她的搭讪:“说来真是有些对不住英国公,我原本还说要将令孙好好带去辽东栽培,结果年中突发意外,让我不得不领兵出征,倒是将他给忘了,不知道这几个月间,他可有写信回来?”

辽东那边在这半年间建设进度喜人,遇到越冬之时,也遵照着去年的模式来办,除却李谨行和刘仁轨的述职报告外,卢照邻也往长安方向送来了一封告知情况的信件。

但在这封信的长度里,也就只够将封地各项事务列入其中,像是李敬业这个被送去改造的家伙,哪里能得到多少笔墨,至多就是说一句他越来越适应当地的生活,已从原本的砍树不易四体不勤,发展成了个搭屋种地都略通一二的泊汋好工人。

想想都到了行将过年的时候,他应该还是要从泊汋回长安来的,为了防止英国公府上接到了个“面目全非”的家伙大惊失色,李清月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先来道个歉。

发展朝堂势力这种事情,一边要将自己亲自带出来的下属依照战绩与贡献合理提拔,一边也不能漏掉英国公这种大鱼嘛。

何况这辽东务工改造,又不只是针对李敬业一个人的计划,这开头也不能搞得太糟糕。

要不是吐蕃战事突来,打乱了李清月的脚步,今年的辽东种种,她都应该亲自盯梢过去的。

但是好像……她的担心有些多余?

李勣旋即摆手笑道:“国事在前,我那孙儿的事情便不必多说了。”

他望着面前这个比之年初朝会又长高了不少的小将军,脸上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了欣赏之色。

他自己十七岁参军,屡有战功,在合适的时候选择了投效李唐,随后一路凭功升迁,到了如今的地位,已觉自己称得上是年少有为,晚年鼎盛,在功业上少有人能与他相比,但在安定公主这里,也不知等到十七岁的时候,又会是何种风采。

“说到来信,他还真送来了两次,”李勣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借用朝廷传递奏表送了一次,委托朝集使送了一次,看来还是平日里对他多有放纵了。”

许自然田猎杀人一事,无疑是敲响了他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的警钟。

就算不像是许圉师一般对触犯律法的子嗣行包庇之举,平日里也不该太过放纵,让他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在李勣看来,李敬业虽然干的只是送信这样的小事,但他胆敢借用朝廷公职系统干自己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是个好征兆。

遵照着安定公主的建议将他送去边地好好训练一番,是他今年做出的最正确决定。

但想到在来信之上写着的内容,李勣的脸色又变好看了一些,一边随同李清月一起朝前走去,一边摇头叹道:“公主虽然人不在辽东,但给他安排的差事倒是不错。我看他在信中说起此地种种,提及自己伐木做农具已少有好高骛远的想法,正在一边协办农事一边练武,指望明年能跟上城中狩猎队的脚步,也觉心中宽慰不少。”

若真将李敬业放在长安城里,就他那等脾性,难保不会继续干些跑马围猎的闲事,现在还能在信中说起高丽百姓生活不易,可算是有些长进。

李清月面色古怪地听到李勣随后说起的“生活不易”,很难不怀疑,这其实是死要面子的李敬业在跟自己爷爷诉苦。

可惜碍于上头还压着安定公主这位领地所有人,总不好控诉她在对他做出苛待,只能借着说高丽百姓的生活不易,代指自己日子过得挺苦,希望祖父能捞他一把。

以李敬业那个打猎受伤之后还要蒙着脸装死的表现,这大有可能啊。

不过……他自己不写明白,让英国公都开始夸他能体会到民间疾苦了,那李清月也没什么好纠正的,反而干脆顺着这个话说了下去。

“英国公别看令孙只将目标放在狩猎队上,我那泊汋的狩猎队不只是为府衙与驻军提供肉食的,也要定期巡猎于白山黑水,与靺鞨往来交战。他那是想练好了基本功,将那些浮躁的发力手段变更过来之后去参与作战呢。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英国公愿不愿意听听看。”

李勣:“你说来便是,何必犹豫。”

李清月道:“到了年节时候令孙自辽东回返过年,想必该有给您带回的礼物,正好以长者赐予为由给他一份回礼作为鼓励。我想,好马好弓好剑,他应该都已经有了,不如送他一份负重绑腿之物,提醒他继续稳扎稳打前进,打熬力气与耐心,切莫贪功好进,也算是您这做祖父的给孙儿做出教诲了。”

她脸上隐有几分为难之色:“这种东西由我来送,不免像是在苛待于人,或许……”

当然还是由英国公来送,更能给李敬业以重磅打击,让他只能领受长辈好意,在明年的辽东改造行动里继续努力啦!

李勣深以为然,“是该如此。今年磨砺了一番心性不假,距离能亲上战场恐怕还差了火候,否则也干不出让朝集使送信的事情,是该提点提点。”

安定公主年少有为,已为这长安城中的贵胄子女树立了个绝佳的榜样,想来建议是不当出错的。

走在后头的薛仁贵忍不住望了望天,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因为年岁渐长不知道该当如何栽培年轻人了,要不然为何会觉得安定公主的话既有理又没理的。

只是这今日的朝会已到开始之时,他也顾不上去问更多的东西。

而毫无疑问,在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正是这位安定公主。

苏定方的西域平乱也能称为战绩卓著,但安西都护早已是大唐的地盘,庭州、西州更是先遭到叛贼的打击后进行收复。

相比之下,安定公主在吐蕃与吐谷浑交界之地展开的战事,却是在敌情尚未扩散的情况下,就已先对野心勃勃的吐蕃给出了迎头痛击,将极有可能蔓延到大唐境内的战事给扼杀在了萌芽之时,功勋确实更大。

积石山与西倾山之战一举攻杀了吐蕃精兵三万,又将吐蕃大相禄东赞斩杀,还顺势迎回了文成公主——

便是身经百战的李勣也觉得自己未必能做到此等显赫战绩,朝堂之上的其余众人更是如此。

这份封官进爵的重赏,除了昨日的天子出城降阶相迎外,也合该落在安定公主的身上,才能令朝中文武信服。

就看,陛下到底愿意将这份赏赐抬升到何种程度了。

隔着垂落的幕帘,众人无法看清端坐于此的皇后陛下脸上到底是何种神情,也无法确定,在今日的朝会开始之前、在安定公主凯旋之前,皇后是否已先同陛下有过一番权衡商议。

在陛下那张稍显疲惫倦怠的脸上,也很难看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只能隐约看出,在他望向安定公主的目光中,隐约有几分思虑与期许之色。

李治摆了摆手,礼官当即为他宣读:“安定公主听封。”

李清月出列行礼。

礼官朗声:“维大唐龙朔三年岁次癸亥,十二月庚辰,皇帝若曰:”

“风云之感,必生王佐,廊庙之任,爰在柱臣。”②

“第三女安定公主熊津大都督清月,高谋远虑,质蕴上德,总角挥兵,威扫三羌,驰於万里,保靖疆土,先有平百济高丽之劳,后有定吐蕃蛮夷之劳,当授以紫绶之荣,緑车之宠……”

“可授勋上柱国辅国大将军,迁右武卫大将军,增设食邑千户……”

“所司具礼,以时册命。”③

这一句句念出,饶是在场众人已做好了安定公主必得重赏的准备,也被这一连串的加官进爵给震在了原地。

在这礼官念毕后的朝堂寂静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抽气声,而后才有官员如梦初醒一般朝着同僚看去,彼此交换了个震惊的眼神,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话。

将“风云之感,必生王佐,廊庙之任,爰在柱臣”作为封官诏书的开篇,已将陛下对于安定公主的期望摆在了台面之上。

辽东与吐蕃的两场战事,显然已经让陛下彻底确定,要将安定公主真正作为统兵的将领予以对待,而不只是凭借着公主身份进行玩票性质的带兵。

王佐、柱臣之言往往是对大唐宰相与大将的寄托,现在用在了此地,而不是用“天之紫薇”“帝子之星”这样的词,便是在强调,安定公主的战功更多来自于她自身,而不是她这大唐公主的身份。

或许唯独还能看出她确实与寻常将领不同的,就是在诏书之中依然有陛下第三女这样的说法,也比之苏定方这样的外臣,有着更高的食邑封户。

但这随后的官职却是她自己实打实争取得来的。

总角弱冠的王孙公子还在长安城中斗鸡走狗醉生梦死,至多便是被扣押在弘文馆中进学,然而安定公主已如那诏书之中所说,保靖疆土、威扫三羌,乃是无可置疑的战功。

也难怪陛下在此等期许与战功评判之下,给出了这样丰厚的嘉奖。

此前安定公主的熊津大都督官职虽拿到了开府的权力,但算起官职品阶来,还应该算是从二品。

然而这一次的加官,何止是对其作出了擢升,也将大唐官职体系之下的其他部分全给补齐了。

对于大唐的武官来说,要看的是四个东西——

勋,阶,官,爵。

勋就是勋官,传承的是南北朝时期的“策勋十二转”,用以代表将士获得的战功,以杀敌俘获、战利品收缴、破城破阵作为评判标准。

对于统兵将领的策勋评判还与寻常的士卒有些区别,其中以少击多、杀获四分算是上功。

按说安定公主在灭国高丽,奇袭其南路的时候就已经应该拿到对应的勋官封赏,但不知道陛下此前到底出于何种考虑,竟然并未在策勋上给出奖励,倒是这一次一口气提到了勋官的头等。

苏定方此前平定西域的时候就已领到的勋官头衔,终于也加到了这位战功卓越的小公主身上。

而勋官之后就是武散官的辅国大将军,和上柱国一般同样位列正二品,这代表着安定公主所能接到委任的正职,已被陛下从原本的从二品提到了正二品。

相比之下,从原本的右武卫将军升到右武卫大将军,统领凤亭等四十九府军事,还在正三品的范畴内,反而是这其中相对不那么起眼的封赏了。

此等官职敕封一出,大唐武将之中能在地位上超过安定公主的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了。唯独还有可能算在她上头的,就是领有先帝托孤之命辅佐政事的英国公李勣,以及在作战上更有经验、被安定公主在举止中多有敬重的邢国公苏定方。

再便是看她,究竟能否将此前的战绩维系下去,对得起陛下的这份厚望了。更要看看,在之后可能出现的战事之中,陛下到底会否将安定公主直接派遣出去。

算起来,公主的两次出征都有些不走寻常路的感觉。

第一次是直接跟着老师刘仁轨往百济去,结果扫平百济的同时,做官都做到她老师头上去了。更是在随后的覆灭高丽之战中尽显她的军事才能。

第二次则是陛下此前告知的主动请战、奇袭吐蕃。

想来,周边各国对于陛下有这样一个用兵有方的女儿,应该要有些准备了,绝不会再给她以这等偷袭暗战的机会。

在盛名之下,尚且年幼的安定公主真能承担得住吗?

不对,现在该当称呼她为上柱国、辅国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熊津大都督了,反而是那安定公主之名,或许只有“安定”二字最符合她的身份。

但不论她到底能否承担得起这份加官进爵的厚望,起码在此刻,众人看到的依然是安定公主沉稳如昔的背影,用同样平稳的声线做出了答复:“臣叩谢君恩,必不负陛下所望。”

在李清月接旨抬头之际,目光有片刻与帘幕之后的皇后对视。

明明彼此之间都应该看不清对方的眼神,李清月就是觉得,阿娘正在用一种满怀欣慰与欣喜的表情,看着她领受这份确然该当持有的功名。

有这份支撑,有那些跟随作战的下属与士卒的支持,还有她在辽东领地上发展壮大的事业,就算因为这勋、阶、官、爵具备的封赏,即将迎来更加可怕的风浪,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止在今日朝堂上她不会因这份敕封诏书而失态,在诏书中所提及的“所司具礼,以时册命”,也就是在除拜诏书下达之后有司负责制作册书,而后举办的册命典礼之上,她也绝不会有半分露怯的表现!

在重新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她还能隐约感觉到数道视线依然在朝着她的后背投来,像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吐蕃一战成果。

朝堂之上无法窃窃私语,让他们讨论个够,但等到散朝之后,这份封官的诏令恐怕有得他们讨论了。

可阿娘都不在乎那些对她协助执掌朝政的闲言碎语,反而借着陛下的手将其送上了黄泉路,达成了二圣临朝的结果,李清月也只觉得,在今日之后,真正聪明到审时度势的官员,应该知道该当用何种态度来对待她们母女了。

而不是效仿上官仪、薛元超等人,走上一条不归路!

……

暗潮涌动的朝堂之上人心各异,倒是礼官的声音还在响起。

只是有着安定公主这个敕封内容的重磅消息在前,其余将领的封赏好像都显得有些不那么够看了。

苏定方的食邑新增二百户,以及加官到他的儿子身上,已经是标准操作了。

随同安定公主作战的薛仁贵、黑齿常之、敛臂王女以及苏定方平定西域战线的阿史那卓云各有将军名号升迁。给出兵力支援的蒙舍诏王也有大唐官方钦定的封赏。

而其中最为特殊的,大概就是那位东女国的敛臂王女。

她被敕封为右骁卫将军,并领归德将军散官号,也代表着大唐对于东女国做出了友好结盟之举。

此外,还有另外两个官职有些特别。

其一,便是在吐谷浑西北方向、沙州以北成立西海都护府,以裴行俭出任西海大都护,意在奉行安定公主为吐谷浑制定的扩张方针——

在吐蕃必须先将精力放在稳固内政之时,夺取安西都护与吐谷浑连接之地,防止吐蕃再次干扰西域战局,甚至联手大食,对大唐边境造成威胁!

可惜这官职敕封诏令到来之前,李清月还没来得及向李治告知对库狄真如的安排,看来只能等到随后滞留长安期间的谏言了。

好在这西海都护府的建立只是暂行敲定,其中到底要囊括多少羁縻范围还需她一并参与谋划,便能有从中斡旋的机会。

既要将东女国也纳入西海都护府的范围内,敛臂王女也应当会认同她这个为库狄氏求官的建议。

另一个特别的官职,在对唐璿的委任上。

李清月记得阿娘去年说过,若是唐璿能攻克南山贼,也继续治理好梁州,便在升迁之事上推他一把。

现下他何止是成功破获了梁州附近的贼寇,与临近的洋州结成了友好关系,重新将梁州等地的百姓引回,劝导在农桑要务之中,又在协助安定公主征战吐蕃之事上立功,应当可以来上一出提拔了。

但唐璿的官职并没有升,而是做出了一个平调。

从梁州,调去了宣州。

李清月不会觉得这是对唐璿的辜负,反而觉得这正是阿娘走的一步绝妙的棋。

当她朝着唐璿所在的方向看去时,也能从这位野心勃勃的“老实人”眼中,看到一簇跳动的火光。

宣州绝不是一个寻常的州郡。

位处江南西道的宣州和一度放逐来济的台州可不算一类,反而更接近于其不算太远的扬州。

更要紧的是,宣州境内银、铜、铅、铁四矿的矿藏都已探究分明,少府监在宣州设立的监察机构人数不少。这是个毫无疑问的矿产大州。

像是蜀中这样的地方,就算矿产发达,也因运输不便,大多是按照大唐律令,准许百姓私人开采,可宣州不同!

宣州濒临长江水道,境内的青弋江、芜湖水、姑苏水、泾水均能行入长江。

虽然境内还面临不小的水患袭扰,却已有了成为铜器、钱币、军械制造中心的潜力,比起汉中梁州,实在能算得上是一个上州望郡。

若直接从梁州调入中央担任要职,或许还容易遭到他人的诟病,但若能在宣州干出一番政绩来,再入朝为官,起步就不可能太低了。

前提是,唐璿能做到政令通达,治水有功,矿业兴盛。

“还有一个麻烦事,”李清月在离开含元殿的时候便忍不住嘀咕,“唐休璟离开梁州,还得在此地找到个合适的接任之人啊。”

梁州承接着关中与蜀中,别人觉得此地是穷乡僻壤,李清月可不觉得,此地的麦子也是那回纥商人酿酒的原料产地,有这笔交易在,就不能随便将人放到那头去。

“你觉得,我在想到让他前往宣州任职的时候,会没想到这个问题吗?”武媚娘答道。

她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含笑说道:“等此人来了长安之后,你便知道了。”

李清月端详了一番母亲的面容,觉得自己倘若未曾看错的话,阿娘提到对方的时候语气有些温和,似乎得算是旧交。

可她自脑海中翻找了一遍,也没找出个在此时能联系起来的人选。

“算了我不想了!”李清月摊手放弃,“我还是先为我的册命典礼做准备吧。”

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身高变化太明显了,今日的朝服还是因为年初多做了两身才能勉强合身,但用来参与册命典礼却还差了些规格,还得劳烦尚服局走一趟。

此等震惊百官的封赏在前,她这个主角可不能掉链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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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临近年节的欢腾热闹景象里,也很快因为这封宣诏,多出了不少议论惊动之声。

安定公主因覆灭高丽的战功献俘长安、策马游街,好像还是并未发生多久的事情,然而短短两年的时间,竟又得到了新的战绩,让人不能不为之震悚。

若说当年就已有刘旋这般心怀志向的女子在眼见那游街盛景之时,生出了向往之情,更是在辽东将其付诸实践,那么此次这个进封上柱国的消息,便是彻底在这长安城中投入了一个惊人的诱饵。

也便是在这议论纷纷之中,一艘航船停在了潼关之外。

一名身着轻盈冬衣的女子与一个拎着巨大鸟笼的少年下了船,坐上了从此地前往长安的马车。

见鸟笼之中的雏鹰因又换了个地方而上下腾跃,女子无奈地开口:“阿左,再给它喂块肉吧。那珠崖来的商人说得没错,这只小鹰确实很通人性,但也真是很不爱被关着。”

可这沿途运送又不能真惯着它。

这雏鹰都还没见到它真正的主人,也还没被养熟呢,怎么能随便放出来。

阿左应了声好。

在得到了投喂后,那只小鹰总算安分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少年是自辽东踏上海航之路前往广州的阿左,而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负责督办此行的澄心。

自今年二三月间就起航广州的澄心本应该再早一些回来,哪想到当她亲自抵达了那南方港口之后才发现,在此地做生意可没那么容易。

先得在此地混开个局面之后,才好跟人谈论价码,否则她们便只是从北方来的肥羊。

想到安定公主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南方海路之上驯养信鸽的办法,还有这往来沟通数地的广州市场上能派得上用场的货物,她更不敢从中懈怠。

“你也别绷着个脸了。”澄心温声开口,示意头一次来到关中的阿左放松一些,“公主不会觉得我们这是回来晚了。为了防止耽误时间,我们也先将货船停在了青州港口,趁着公主回返长安过年前来报信,总算能早两个月出现在她面前。”

“那嶲州商人带来的粮种虽然米质太硬,和辽东新米比起来缺了香气,但正如他所说能做到耐旱且早熟,对于公主来说必定有用。还有那海岛白叠,用来填塞衣物确实保暖效果绝佳,想来公主也有兴趣。”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那件冬衣,脸上露出了几分安抚之色,“海航本就耗时,在我等起行的时候就应当心中有数。何况,公主今年在辽东助力愈多,也总不会有什么麻烦事,非要你我来解决,是不是这个道理?”

阿左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了心。

当车行在长安城中的时候,他也终于完全放下了包袱,像是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人一般直接坐到了马车的外头,用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打量着长安城中的一砖一瓦。

这里……就是大唐的都城啊。

何止是与辽东大为不同,就是那商贸发达的广州也远远不能与此地相比。

忽然之间,他瞧见了街上的人都朝着其中一个方向涌了过去。因求知欲作祟,他连忙自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一个路过的行人攀谈发问:“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那行人止住了脚步,朝着阿左身上的古怪衣着打量了一眼,但还是答道:“你不知道吗?安定公主因平定吐蕃吐谷浑战事敕封上柱国、辅国大将军,在备礼册拜之后要以天家羽仪相送,乘坐辂车前往太庙,那头的车马即将起行了,我等自然要去看个热闹。”

他一边继续往前,一边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提醒:“喂!这场面可不多见,你这个外乡人若是有时间,也不如来一并看看吧。”

阿左愕然回头,正对上了澄心从车窗中探出,同样写满了震惊的脸。

澄心满肚子的疑惑,险些以为自己不是出海航行了十个月,而是两年甚至更久。

什么叫做,平……平定吐蕃吐谷浑战事?

可安定公主,她不应该是从辽东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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