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天陵4

琴太妃是元光帝的妃子，在宫中生活得好好的，被送到天陵这里守陵。被送来的原因宫中没有明说，但历来先帝先皇存活的妃嫔们，若是无子无女的，有这样的下场也很常见。而宫中对建王的说法也是因病去了，所以琴太妃来天陵倒也符合规矩。

俗话说，欺老莫欺少。眼看琴太妃已经失势，朝中诸皇亲国戚一般视她已经为无物，只待她在天陵那里自然老去，结局就是薨了之后做为元光帝的妃子，按规制下葬而已

不过奉天寺住持专心修佛，下头一干僧人待琴太妃倒还好。她在寺庙中有一间净室，为餐前餐后歇息所用。此时琴太妃就将殷先妃引到净室，这会子净云倒出现了，她给二位倒了两盏茶后退到室外。

琴太妃抬头打量了殷先妃，只见她面容比之前消瘦了很多，脸上也不复以往的光彩色泽，眼睛下头有明显的黑眼圈。她暗算揣测，殷先妃在宫中看来过得也不如意。但她假装不知，笑着问道：“素月近来可好？”

素月是殷先妃的小名。已经有好久没人这样叫过自己了，殷先妃眼圈微微红了下，行礼道：“多谢太妃关心，日子过得尚好。”

琴太妃让她不要挽礼，“反正出了宫，咱们这样的身份，彼此之间适意为好。”

琴太妃这一句“咱们这样的身份”，又引起殷先妃哀伤。她俩都在宫中时，琴太妃是元光帝的妃子，殷先妃是元光帝儿子景隆帝的妃子，琴太妃是她的长辈。她们见过很多次面，但没有什么交集，关系淡而又淡。

但眼下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殷先妃立刻觉得与琴太妃的关系近了。

琴太妃觉察出对方的思想动态，又赞叹尚玹持重有为。尚玹初时是与殷先妃进到净室的，行过礼之后便去听僧人念经了。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殷先妃的心事。以前她的儿子尚玹养在吴皇后身边。吴皇后从不命宫人约束他。树不修不成材，玉不琢不成器，尚玹变得无礼无法，不被景隆帝喜欢。

殷先妃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她一时也没别的法子。吴皇后家很有势力，她独霸后宫，殷先妃只是把苦咽进心里。

好在吴皇后自己作死了，殷先妃只以为是自己的春天来了。景隆帝现只有尚玹一个皇子，尚玹若是成为太子继位，自己就有了无上的荣华富贵。

然而景隆帝不久也崩了，殷先妃还存有希望。毕竟尚玹是肖皇太后的孙子，轮也要轮到他当皇帝，哪怕肖皇太后以尚玹的岁数小要听政也行。

可谁知，这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尚玹没有继位，反倒是景隆帝的亲弟弟变成了皇帝。殷先妃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是吐不是，咽也不是，这倒手的鸭子怎么就能飞走了呢？

到现在是没人与她说过什么。雍王成了新帝，大家都蜂拥到新帝景晟帝那边去了。她与尚玹偏居在皇宫的角落里，倒成了先帝的遗孤。每每想到这里，她饶是再能忍，都气得要背过气，偏又不能与人说，这日子好生难过。

不过，此时殷先妃看看琴太妃，觉得与她是同病相怜，倒也叹了一口气，脸上挂出笑来。

琴太妃与殷先妃问了好些关于宫中的话题，譬如肖皇太后、皇子周云旗、何皇妃等人的近况如何。

殷先妃在宫中明面上一向安分守己，她身边的嬷嬷是个八面玲珑的，擅长与宫人打交道，每每将听来的消息会说给殷先妃听。此时殷先妃遇到了听众，便将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有那么一刹那，殷先妃想到琴太妃如此热衷于宫中消息会不会有别的目的。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即便有别的目的与她何干？她也隐隐听说琴太妃儿子建王之死另有原因，好像与当今圣上有关。

当今圣上？这是殷先妃心头的刺，那个位置原应自己的儿尚玹去坐的。

殷先妃嘴角扯了扯，继续往下与琴太妃说道。什么肖皇太后将她的问安的次数又减少了，听说是凤体欠安；皇子周云旗据说已经出宫，好像是为了水利工程兴修一事儿；何皇妃倒是命好，她生的儿子周海旗就养到她的身边；皇后娘娘忙着亲自教导皇子周北旗……

琴太妃边听边从中分辨——这些消息哪些是有用的。周云旗出宫了？出宫……她随口附和殷先妃的话题，心里暗道这个好！得想办法让蛮陀王知道！

殷先妃见她走神，便适可而止地告辞。琴太妃把手上的镯子抹下来塞到殷先妃手中，“我在这里闷得时间太久了，今日与你说道一番，心里觉得舒服很多。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下次定会还来这里。”

殷先妃眼睛余光见那镯子水头好，知是好货。现在宫中没人替她考虑，以后尚玹成亲少不了这些，她假意推辞了几句然后收入袖中。“这里远离京城，孤清冷意，过段时间我再来看望太妃。”

琴太妃心里就有了数，“我现在岁数也大了，手上还有一些东西，也只有你们这些年轻的妇人可用，到时候我拿与你看看。”

“我如今寡居在宫中，不过是有个儿子傍着罢了，哪里能用得上这些。”殷先妃说起这个，略有些伤神。

“哎哟，有儿子不比什么都强啊！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记住这句话就罢了。”琴太妃此刻脸上以前那种抑郁的神情一雪而光。她的话极具诱惑力，说到了殷先妃的心上，她内心一动，重重地点了头，“太妃睿智过人，我倒是记下了，咱们改日再会。”

琴太妃也道：“现今我虽是远离皇宫，一介妇人，但也关心宫中人和事，无时无刻不挂记，这也是每日祈福的内容。咱们也知规矩，前庭朝堂自有那重臣与圣上决策，若能得些皇太后、皇后与诸位皇子的消息，也不辜负我日日念想。”

殷先妃点头称是，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带着儿子尚玹离开奉天寺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