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锥心之痛（下）

宁德看了宁心一眼，只见宁心满目担忧的望着自己，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等着。转而拾起皇后丢出殿下的那个东西，应了声。

正阳宫内，皇后捧着那个小布偶，小声的低泣着。

晋王府内，苏如锦正微蹙着眉头看向萧云堇，或者说是看向他手中捧着的那只药碗。

“王爷，还是妾身自个儿来吧。”

眼见着他到了跟前，坐到了床畔，苏如锦忙的伸过一只手去：“您看，妾身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些汤药可以自己服用的。”

“不必了，本王来喂你！”

萧云堇说着，用汤匙挖了一勺药汁递到了苏如锦的唇畔。

苏如锦的眉蹙的更深了。

“怎么？觉得本王喂得不好？”萧云堇挑眉：“或者，王妃是想本王换一种喂药的方式？”

“不不不！妾身觉得这样就好。”

眼瞧着萧云堇将汤匙一转，送到他自己的嘴边，苏如锦忙的出声。

刚醒时，她听无双提过，说自己在半睡半醒之时，对于入口的东西十分的抗拒，尤其是这些带着苦味的汤药。迫于无奈，萧云堇只得自己先饮半口，然后以唇伺药。无双虽说的隐晦，可她光是想想那个场景，两颊就会禁不住发烫起来。

“可本王觉得还是另外这一种方法好，既可以帮王妃分担了这药中的苦味，也能品尝一下你这樱唇的滋味。”

“王爷！”苏如锦禁不住惊叫出生，忙的左右看了一下：“您是堂堂王爷，怎可说这些轻薄的言语。”

“你是本王的王妃，亦是本王的妻子，如今你我又是在闺房之内，本王为何轻薄不得？况且，王爷对着自己的王妃，丈夫对着自己的妻子说两句情话，算是轻薄吗？”

“王爷——”

苏如锦的脸颊烫得吓人，却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刚刚的话。旁人在闺房之内都说些什么，她不得而知，也许……兴许……王爷他说的都是对的吧？毕竟他已经娶过了那么多的王妃，对于闺阁之事，总要比自个儿擅长。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的说了句：“妾身难受，想要喝药了。”

“难受？哪里难受？”萧云堇问着，凑近了一些。

苏如锦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后背却抵上了他的手背，随即前倾，却扑到了他早已张开的怀里。

“哦，本王懂了，王妃大概是想本王想的难受了。”

苏如锦装着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稳了稳住身子，半是娇嗔，半是遮掩心慌的说了句：“王爷这药，还喂不喂了？”

“喂！当然喂！”

萧云堇将汤匙递到苏如锦的唇边，苏如锦看了他一眼，微微启唇，才要喝药，便听见萧云堇又说了一句。

“呀！本王忘了，这汤匙还是空的。”

苏如锦无奈的看着他，不晓得自家王爷怎么变得越来越无聊，也越来越有些孩子气了。

萧云堇的唇角向上勾了勾，将汤勺收了回来，刚在药碗中搅动了两下，便听见了阿九的脚步声。

“王爷，小的有事禀报！”

“说吧！”

萧云堇将盛满了药汁的汤匙再次递到苏如锦的唇前。

阿九抬眼看了看苏如锦。

“没关系，王妃又不是外人。”

“是，王爷！”阿九垂首：“禀王爷、王妃，昨个儿夜里，正阳宫殿前大统领宁德夜半出宫，去了皇陵。”

“看来，皇后娘娘是看到那封信了。”

“按照时辰推算，是的。”阿九回应着。

“那个宁德大概什么时间能回来？”

“依照王爷您之前的吩咐，该做的事情，咱们都已经提前帮这位宁大统领做了。按照时间，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

“颜贵妃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皇上昨个儿夜宿颜贵妃宫中，今日又未能早朝，说是身子疲乏。估摸着，颜贵妃那边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颜贵妃没有消息，不代表着宁王殿下那边也没有消息。你派人去盯着，一定要确保那位宁大统领安全的回到宫中。”

“是！”阿九应着，退了下去。

萧云堇挑眉，这才看见药丸已经空了，而他竟还将空着的汤匙继续递到苏如锦的唇前。苏如锦，则是紧闭着嘴巴，有些幽怨的看着他。他抬眉一笑，说了句：“委屈王妃了，本王一时太过专注，竟没有看见这汤药用完了。”

搁下汤碗，他凝着她的眼，问了句：“心中可有疑惑，是不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本王？”

苏如锦摇摇头：“王爷行事必定有王爷的主张，妾身不该问，也不用问。”

“说的也是，本王的锦儿，是不该操心这些闲事的。”萧云堇眸光沉了沉，抬手轻抚苏如锦的脸颊。“有件事忘了与你说，你身旁的那个陪嫁丫鬟，叫什么芸香的，被刺客给谋害了，就在你昏迷的时候。”

“芸香？”

苏如锦这才想起，自她苏醒之后，她见过乳娘，见过阿萝，却唯独没有见过芸香。按说，芸香是杜春羽派到她身旁的人，府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不可能不来帮她的主子打探消息。如今，听见萧云堇这么说，才知道芸香已经不在了。

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原本想再问一问芸香是如何死的，可触碰到萧云堇的眸光之后，将这个疑问压回了心里。芸香的死，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不是刺客或者萧云堇动的手，她也是会动手的，只不过要慢一些，变数也会更大一些。

她虽不善府宅争斗之术，但也绝非良善之辈。芸香的死，总归是让她心里松了口气。眼下，需要盘算的只是如何应对苏家，如何应对自己父亲苏敬亭，而萧云堇之所以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大概也是在提醒她，让她提前做个准备。

她缓缓的吸了口气，看着萧云堇的眼睛说了句：“王爷放心，妾身很好。父亲那边，妾身也会给予解释。”

“王妃做事，本王一向都是放心的。”萧云堇帮她扯了扯被子，轻语道：“睡吧！身子才刚好些，总要多休息。”

苏如锦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合上眼时，眼前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芸香的影子。

这个自幼进入苏家，命运也算多舛的女子终究走完了她的一生。苏如锦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芸香，可打心里，也是恨不起的，因为知道，芸香之所以会是今天的芸香，跟她在苏家的成长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对芸香的死付一些责任，但想到芸香的那张脸，心里头仍是有些堵堵的。原来，自己不喜的人死了，心里竟也是会跟着难受的。

她辗转着想要侧个身，后背撕扯的疼痛却让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凉意的掌心贴上自己的额，她倏地睁眼，看见萧云堇仍未离去，而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正阳宫中，殿前侍卫大统领宁德风尘仆仆的归来。他的铠甲有一些破损，想来是在皇陵之中留下的印记。在他的手中，托着一只小小的乌木制成的盒子。才刚进入殿中，便“噗通”一声对着皇后跪了下来。

“娘娘！”

皇后看着被他托在手中的那只乌木盒子，身子一摇，眼圈儿跟着红了。宁心见状，屏退了左右的太监宫女，又将宫门仔细的掩上，这才走到宁德身旁，俯身接过了那只盒子，呈递到皇后跟前。

“找到了是吗？宁德，你告诉本宫，是不是找到了信件中所说的那个东西？”

“回娘娘的话，找到了！”

宁德的头重重的低了下去。

皇后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着的手将那只乌木盒子拿起，然后轻轻的打开。只一眼，她的眼泪便“唰”的冲出了眼眶，跟着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塌下。

“珏儿！我可怜的珏儿！”

皇后发出凄厉的一声喊叫，手中的乌木盒子也瞬间落到了地毯上。

宁心闻声朝着乌木盒子看了一眼，只见里头装着一块小小的像是头盖骨一样的东西，而在骨缝上还插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宁心的脚一软，惊恐的看向仍跪在下面的兄长。宁德抬头，冲她点了点。

宁心心窒，忙的吸了口气，转而走到殿外，对一名正候在那里的宫女说：“快！快去将瑞王殿下请过来！”

眼瞧着那名宫女快速离去，宁心反手关了殿门，双腿竟也跟着一软。她稳了稳心神，走回到皇后跟前，跪在了皇后身边：“娘娘，您可要挺住啊！”

“珏儿！我可怜的珏儿！”

皇后喃喃着，将手探向那块小小的头盖骨，可伸到半路，又咬着唇瓣将手给收了回来，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她转过身，一脸哀戚和无助的望着宁心，问了句：“为什么？宁心，你告诉本宫这究竟是为什么？本宫的珏儿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年幼的连话都不会说，甚至受到了迫害连疼都不会喊的孩子，她们……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她们的心为什么要那样的狠？就因为本宫是皇后，就因为珏儿是本宫的孩子吗？”

“娘娘……娘娘……”宁心搂住皇后，在她耳旁快速的说着：“娘娘，您不能这么下去。这件事，您得告诉皇上啊。若是晚了，只怕她们会有所准备，会反口咬您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