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过往的死亡

早在之前知道艾莉卡利用过阿塔伽提斯的头颅来清过场之后,蝙蝠家族就都知道阿塔伽提斯并不是必须凝聚出全部身躯的。

但是，当亲眼看到一个外表只有四岁的小孩抱着一颗成年女性大小的头颅时，哪怕是提姆和杰森都不由得感到诡异。

趁着这个机会,提姆倒是终于能够近距离观察阿塔伽提斯和她的内部构造了。

女人精致的头颅下方只凝固了一半的脖子,而那处横截面并非血肉模糊的一片,而是看上去似乎在不断流动的黑色淤泥——与之前笼罩了半个观景台的黑色半球似乎是同种物质。

艾莉卡并没有在意提姆蹲下来观察阿塔伽提斯的举动，她举着阿塔伽提斯的头颅，深蓝的眼眸与她银灰色的眼眸对视。

艾莉卡……回来……过来……这里！

耳边的呼唤在对视间骤然提升到了可以被称作是噪音的地步,艾莉卡面不改色地忽视这些，朝着阿塔伽提斯露出一如既往的甜腻笑容。

“母亲。”她轻声呼唤,“你会告诉我他们在哪的对吧？”

阿塔伽提斯的脸上浮现出眷恋而渴望的神情，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尖锐的宛如鲨鱼的牙齿在她的唇间闪烁着寒芒：“艾莉……卡……艾莉卡……”

“嗯嗯，我在,我在这里,母亲。”毫不在意单独的头颅有多么惊悚,艾莉卡凑近阿塔伽提斯,用脸颊轻柔地蹭了蹭阿塔伽提斯的脸，“乖，母亲，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他们在哪。”

两张相似的脸贴在一起，露出相似的笑容,同样卷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像是深海之下互相缠绕的海藻，恍惚之间，杰森只觉得阿塔伽提斯脸上的青灰都似乎要污染到艾莉卡脸上去。

这样的错觉让他下意识地感到不安和烦躁。

但是目前为止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对的事情,他也只能一边皱眉将心头的躁郁压下，一边紧密关注艾莉卡的情况。

在艾莉卡的安抚下，阿塔伽提斯终于不再像一个想要什么的孩子一般呼唤艾莉卡的名字，而是阖上双眸，无声地尖叫起来，许久才停止下来。

她睁开眼，继续以一种热切而渴望的眼神盯着艾莉卡，缓慢地报出了一个坐标。

杰森和提姆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坐标的艾莉卡疑惑：“怎么了？”

提姆的表情杂糅了恶心、嫌弃和厌恶，像是被从下水道里捡起来的抹布噎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

杰森的表情倒是比提姆好看得多，比起嫌恶更像是震惊：“那是刺客联盟的地盘。”

“刺客联盟？”艾莉卡重复这个名字，脑袋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揍敌客家族，但是她转而看了下提姆的表情，语调变得危险起来，“是敌人？”

嗯……

杰森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说实在的，刺客联盟跟蝙蝠家族要说是敌人……也没错，但有时候也不能完全算是敌人。

甚至从各种意义上来讲，刺客联盟和蝙蝠家族的关系都有些复杂，刺客联盟的现任首领拉尔斯前后教导过布鲁斯和杰森，同时还是达米安的祖父；刺客联盟的二把手塔利亚是布鲁斯的前情人，也是达米安的母亲；除此之外，拉尔斯还一直不明原因地执着于提姆，想让后者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说实话杰森不算讨厌刺客联盟，至少在拉尔斯“痴汉”提姆，并且还差点毁掉提姆的一个脾脏之前，杰森与刺客联盟之间的关系甚至谈得上是友好。

“对，没错，是敌人。”提姆直接肯定艾莉卡的说法，“尤其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老头子，建议遇到了直接弄死。”反正砍不死，就往死里砍。

他语调里的敌意非常明显，艾莉卡于是就没问更详细的，对于她而言，只要知道是敌人就可以了。

“议会的成员在刺客联盟的地盘肯定不是巧合，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提姆满意地勾起嘴角，他一向乐意看到刺客联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拉尔斯倒霉，“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去刺客联盟。”

杰森和艾莉卡没有意见。

但是此刻，比起刺客联盟，他们有更严肃的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不把安全屋设立在一个更大的房子里？”杰森不满地看向提姆。

“我为什么要浪费金钱在一个更大的房子上！我只有一个人，我的安全屋是一个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的单身公寓有问题吗？！”提姆理直气壮地反驳，“你知道纽约的房价有多贵吗！”

“哈？我没想过堂堂韦恩少总需要为一点美金烦恼！”杰森毫不客气地回怼。

“谢谢，区区打工人而已，比不上你这个坐拥冰山餐厅的黑bang老大。”

艾莉卡并不在意两个只要碰到一起就会各自智商减半的家伙的争吵，在韦恩庄园的这段时间让她也慢慢习惯了睡在封闭的卧室里，事实证明，床确实比其他的睡眠环境更适合人休息。

所以她的关注点在于：“床很宽敞，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睡？”

提姆和杰森同时露出惊恐的眼神：“No！”

“Ok，fine.”以防艾莉卡继续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杰森揉了下眉心，打断艾莉卡的话，“你睡床，我跟提姆在外面的沙发上凑合就行。”

艾莉卡蹙起眉头——哦，这个神情该死地像蝙蝠侠——显然不赞同杰森的提议：“考虑到提姆的床有两米宽，而沙发不到一米，我不认为这个提议是有效率的。”

“我无法理解你们因为所谓的性别差异就放弃让自己获得一个舒适的休息的选择，但是显而易见，比起现在的我来说，你们两个更需要充足的休息来确保自己的战斗力，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的话，也应该是我睡在外面，你们睡床。”

“要么，你们两个去睡床，我睡外面，要么，我们三个一起睡。”艾莉卡抬了抬下巴，高傲的神情在她现在这样的脸上实在没有什么气势，“选吧。”

最后，还是定下了提姆和杰森睡在房间里，艾莉卡睡在沙发上的方案。

对于艾莉卡现在的体型来说，睡沙发并不会有多拥挤，但是担心小孩晚上睡着了从沙发上掉下来磕到茶几，杰森还是非常细心地把茶几挪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想了想之后，又去把提姆安全屋里唯一的两把没有两侧扶手的椅子搬过来，跟沙发拼接到了一起。

之后，他翻出提姆房间里的备用被褥垫在椅子上，把原本不到的沙发硬生生变成了一张床。

提姆：……

他杵着手肘站在客厅的边缘，看着杰森像个田螺姑娘——恶，这个联想让提姆感到一丝恶寒——一样在沙发旁边忙碌，而艾莉卡就盘着腿坐在懒人沙发里，悠闲地玩手机，听音效像是最近流行的某款角色扮演游戏。

他恍恍惚惚地走进书房，觉得可能是自己还没有从致幻咖啡里面缓过来，也许他需要再工作一下，例如再完善一下“假如红罗宾不在，少年泰坦该如何维持正常运行”的计划。

但是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了，是艾莉卡。

女孩在提姆应声之后走进书房，姿态自然、神情平和。

旁观者清，或许艾莉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比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现在的她已经改变了许多，她不会再不由自主地时刻绷紧身体各处的每一条神经，也不会因为一点响动就半夜惊醒，更不会在看到兄弟姐妹们的第一时间想的是想要杀死或者给与他们痛的教育。

但是提姆感觉到了。

“怎么了吗，艾莉？”

艾莉卡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她像是来到新环境的小猫一样观察了一下整个房间，才将视线定在提姆脸上：“我以为关于休息的讨论是为了让你能够乖乖睡在床上，而不是现在又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额，我只是……”

艾莉卡打断他：“假使你继续维持这样的工作强度，我保证你接下来碰不到任何电子产品和咖啡，我不希望在接下来的行动力带上一个可能会让自己因为疲惫状态下降的成员，提摩西，你现在在我的队伍里，你应当听从我的命令。”

提姆有些哭笑不得，一个身高勉强一米，还没有他的办公桌高的小孩子这样严肃地命令实在是太……滑稽了，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憋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起身，准备在小队长的监督下离开书房。

“等等，提姆。”艾莉卡突然出声，“杰西当年是怎么死的，死在谁手上？”

提姆的脚步顿住。

他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会给他报仇。”艾莉卡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六个字，“杰西游离于家族之外，我观察过了，这并非是因为你们不爱他又或者他不爱你们，显而易见，你们有更深层的矛盾，我猜想，以父亲的原则来看，他当初或许并没有给杰森报仇，对吧？”

“我能够理解且尊重父亲的原则，所以没关系，我会给杰西报仇。”

虽然但是，小丑已经死了啊。

提姆欲言又止，他没有立刻说出这个，而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另一个他们一直回避的问题。

——艾莉卡是怎么死亡的？

艾莉卡很强大，她本身的体术和念能力就足够她应对大多数敌人，按照目前为止出现过的念能力者的实力来估算，艾莉卡就算面对了无法战胜的敌人，逃跑也应该不成问题，因为她还有着阿塔伽提斯作为后盾。

可是她死了，在死去后才来到这个世界。

她是怎么死亡的？那个杀死她的人怎么样了？以艾莉卡的性格，她极有可能会与对方同归于尽，所以有没有可能杀死她的那个人也在议会？如果那个人也在这个世界，再一次与之对上，艾莉卡能否应对？

提姆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他必须提前做好针对各种情况的预案，确保这次的离家出走活动不会发生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

但是直接问本人……即使提姆觉得艾莉卡可能不会介意这些，他仍旧会觉得愧疚。

但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或许以后开口问艾莉卡就不一定能够得到详细的答案了，艾莉卡在平时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思忆此，提姆摒弃了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斟酌着开口：“我可以详细告诉你杰森死亡事件的一切，但是相应的，艾莉卡，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死亡的。”

意料之中的，艾莉卡点头应下。

……

严格来说，艾莉卡觉得自己死得不冤，毕竟她面对的并非简单的一个敌人，而是整个流星街的黑bang。

在没有布鲁斯和达米安参与的那个过去里，她是自己从金姆的地盘爬出来的，在阿塔伽提斯的帮助下，没有惊动外围的守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里，在艰难地找到了幻影旅团之后才勉强脱离了危险。

此后她就开始了独行的生活，偶尔去旅团帮帮忙，又偶尔给揍敌客家打点工。

直到她决定成为流星街的首领。

咳，这个转折听上去或许有些突兀，但是实际上……也确实很突兀，就艾莉卡自己的感觉，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想要有一个“巢穴”，在流星街里，她总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但是却一直找不到气息的源头，既然如此，把流星街整个抢过来，是不是她就拥有了母亲呢？

艾莉卡丝毫没有自己的想法很天马行空的自觉，她只是想到就去做了。

这里必须得声明的是，艾莉卡当然不是鲁莽的蠢货，她制定了一个精密的可以在黑bang间挑拨离间的方案，只是中途出了些差错，使得她的计划几乎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失败了。

然后她就理所当然地被整个流星街的黑bang通缉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逃亡和反杀，在死亡前的整整一年里，艾莉卡都处于这个循环之中，黑bang的人奈何不了她，她也没办法独自一人抵御整个黑bang。

最后成功干掉她的是黑bang里的一个特质系念能力者，他的念能力为【诅咒】，在二十四小时内可以对一个人下诅咒，对被施咒者了解越多、距离越近，诅咒能够造成的效果就越强。

简单来说，艾莉卡死于被诅咒之后的霉运。

她是被砸死的，一栋危楼在她逃亡经过时突然坍塌，危楼楼顶的一枚用于拆迁的巨大铁球正正地砸在她的头顶，把她碾成了一滩肉泥。

速度快得她只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疼痛就死得彻彻底底，直到在这个世界醒来才再次感受到了被碾碎的痛楚。

她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确实是还在驱使着阿塔伽提斯攻击那个念能力者来着，但是艾莉卡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功地杀死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