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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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桢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肆月无从得知。

或许是甄心,或许是他本就聪明又是刑警,这些都不重要。

十七岁的沈肆月曾想象长大之后,站在他身边的女孩是什么样子,她有多幸运又有多幸福。

也自虐一般地想,那个时候骄傲如顾桢也会眉眼温柔,他们会牵手会亲吻会拥抱……

唯独不敢想,那个女孩子会是她自己。

十一年的暗恋画下完美句点。

就此落幕,也可以死而无憾。

“沈肆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出声喊她,声音近在咫尺,隔着听筒,似乎有清浅的呼吸拂过,让人心尖发颤。

“我很想你。”

脸颊刺痛,肆月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湿热的眼泪流过脸上因口罩和闷热环境留下的水泡,幸福伴随痛感刺穿心脏,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累到极致的深夜、情绪摇摇欲坠的刹那,全靠遗憾支撑。

遗憾他坚定坦荡的喜欢没来得及得到任何回应,遗憾表白的明信片阴差阳错始终没有抵达他的身边,遗憾命运无数个“差一点点”的瞬间、让她和他擦肩而过。

可是,如果一定要让他知道,她宁可选择在她回去的时候,而不是现在。想念一个生死不明的人,难过深入骨髓,她曾有亲身体会。

那一千个日日夜夜,她无数次梦见他安然无恙,醒来却是一场空。

又无数次梦见他牺牲,每道伤口每个细节都清晰,眼泪湿了枕头,睁着眼睛彻夜无眠。

无数个不经意想起他的时刻,心脏都像是被锋利的匕首反复横插、拔出时又带起皮肉,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样的痛苦,她才不要他体会。

她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他身边。

这一年的春天,不止医护人员,所有人都很辛苦。

在一线的除了她们,还有无数新闻记者,冒着生命危险出入病房,第一时间向外界传达消息。

这家医院接诊的全部都是重症患者,而她们医院接管的这部分病人,是重症中的重症。

肉体凡胎非钢筋铁骨,感染的病例数目以让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增长。

肆月的身边有人感染有人倒下,在精神高压身体高压的环境下,她却根本没有时间疏导自己的负面情绪。

每天出入病房,她还要做的一件事是宽慰患者,语言苍白,却依旧要用轻快的语气表达,即使在极度窒息压抑的环境里她已经快要喘不过气。

她的一个病人虽然情况好转,身上却有其他病症,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保证无菌的手术环境。

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危险的迷雾之中,一点点曙光让人欣喜,可是转瞬而来的还有更大的危险。

无时不刻,都在接受死神的挑衅、应对死神的挑衅。

跟这些比起来,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不能上厕所,反抗生理本能都微不足道了。

她下夜班时,仍有熬夜的记者想要拍摄,肆月没有拒绝,用嘴型问:“不是直播吧?”

女记者看不清样貌,只能凭借声音推断也就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她说想要拍摄她下夜班和上班的镜头。

穿着防护服的肆月比了个“OK”。

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防护措施之后,镜头完整记录,夜班结束的肆月脱下面屏、护目镜、N95口罩和医用外科口罩……

防护服让人格外臃肿,当她脱下那一层一层厚厚的屏障,记者才发现,她人其实瘦得不像话。

头发虽然凌乱、甚至还被汗水打湿,但镜头里这位女医生,有一张相当惊艳、不输电影明星的脸,能经得起任何角度任何高清镜头的特写。

外貌天生具有优势的人总会多得一份优待,这样的女孩子不管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以后,都应该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白皙精致的脸因为闷热的环境泛着红,那种红像是高温天气在室外劳作曝晒一整天,脸颊两边是被口罩压出的、深深凹陷的红痕,而眼下,她正在撕掉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创可贴。

“脸上受伤了吗?”记者问。

“水泡而已,”肆月音色柔软,并不在意,“不贴创可贴可能会被细菌进入。”

小记者定睛一看,只觉心惊。

说是水泡,倒更像是因为没有办法及时护理溃烂的伤口,在那张美得惊心的脸上,如此刺目扎眼。

问了几个问题,又补了几个镜头。

肆月轻声问:“给我的脸打个马赛克或者模糊掉可以吗?名字也用医务工作者代替?”

小记者点头如小鸡啄米:“可以的……但是为什么呀?”

“我不想给……”

不想给顾桢看到。

他的名字,是她心动的开关,现在好像也可以用别的词代替。

全国那么多电视台新闻媒体播报新闻,他不一定刚好看到她。

她就只是想说那三个字,起码让他属于她、在自己已然濒临崩溃的现在。

镜头里,肆月云淡风轻笑着:“不想给男朋友看到。”

记者鼻子莫名一酸:“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他说?”

肆月沉默了下,清透干净的眼睛直视摄像机,眼底似有泪光闪烁。

翌日,电视台新闻记者播报最新消息。

站在市局电视屏幕面前的顾桢,警服笔挺,脸庞瘦削而五官冷峻,隔着屏幕和在一线的人四目相对。

即使屏幕里那张脸被特殊处理过,面容模糊不可辨认,他也知道是她,知道那双浅色眼睛没有任何杂质、笑起来时会有月牙一般弯弯的弧度。

“男朋友”三个字像针尖,照着他心尖最不设防的那个点扎下,将疼痛和想念缓慢而清晰而精准地推了进去。

最后,记者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看不清她的眉眼,不知道她嘴角弯起的弧度。

他却听见一句温温柔柔的:“我也很想你。”

是那天他在电话里说“我很想你”,她给出的回应。

画面一转,不再是下班的她,而是凌晨病人情况恶化,她急匆匆进入重症病房。

隔着屏幕,他的眼睛紧盯那抹白色身影,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戴口罩都觉得压迫,她却将那么厚重的防护穿在身上,一穿就是十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十个小时,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顾桢漆黑的瞳孔骤然压紧,目光久久凝住。

有什么从脑海深处迸发炸裂,在一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地动山摇。

医护人员的防护服上都有标记。

或是名字,或者口号,或者是一句简单直白的加油。

她的防护服上是英文单词——

CanineTooth。

虎牙。

那句带着哭的控诉猝不及防在耳边蓦然响起:“她连你的名字都不敢写,就只敢写虎牙……”

脑海有个声音,和那一句哭诉重合,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到的小心翼翼——

“可以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某些无法捕捉的心绪突然清晰,所有细碎的片段在这一刻突然串联成面,自回忆深处井喷一样爆发。

关于那个叫【CanineTooth】的网友,关于那个艾斯头像,关于那个雨天买走自己二手书的高中生。

关于跨年夜的情绪崩溃,关于北大医学部,关于那句“故宫的雪很漂亮的,明年你要不要自己来看”。

回忆里的北京暴雪天寒地冻历历在目,此时此刻兜头而来,冷意顺着神经末梢一路渗入脑髓。

后来她真的去了北京。

她毕业于北大医学部。

他却失约了。

甚至在三四年的时间里杳无音讯。

那些年,她有没有试着联系过他。

顾桢站在那里,警服让清瘦高挑的身影棱角分明,如同不曾弯折的利剑。

可五脏六腑在这一刻不停撕裂拉扯到极致,疼痛让他想要蜷缩。

那些年她吃过的苦,加倍地还到他的身上。

他从办公室的案卷、书刊、杂物中,找到自己尘封的过去。

2015年9月执行任务之前,所有身份资料都被封存,手机上交,社交账号停用,统一交由组织保管。

直到四年后任务结束,他才领回属于“顾桢”的一切,可他甚至懒得打开再看一眼。

年少时的孤立无援让他习惯向前看,他向来理智到严苛,不是会怀念过去的人。

大一时买的旧手机已经无法开机,无法登陆的账号里面,有关于【CanineTooth】的所有。

防止有涉密资料,手机不敢送去外面的维修店,他拿给市局的同事帮忙恢复。

同事不解:“这么旧的手机已经没有办法修了,买个新的就是。”

“修不好了吗?”

那冷峻眉眼间笼着阴霾,低垂的睫毛又密又长遮住瞳孔,声音也有种熬过无数个夜才会有的沙哑。

同事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桢,在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刑侦支队最嚣张的那一个。

智商天花板、军警狙击手大赛冠军、闭着眼睛都能组装枪械,尖刀中的尖刀。

甚至在玩笑里,当年不敢让他去卧底,是因为梦见他在卧底结束后把人家老大取而代之、甚至还发展了一群小弟。

“能修,需要点时间,修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谢了。”

高考结束的暑假,楚航在学校贴吧卖二手书,问他要不要一起。

他并不在意,他不会有一秒怀念那三年,很无所谓地答应下来。

楚航说有人竟然要高价买他的二手书,探花郎就是探花郎,这下充游戏的钱有着落了。

他笑着骂他一句“小孩子的钱你也骗”,直接把人从电脑前拎走。

他看到一个艾斯的头像。

因为喜好相同,又是“学弟”,所以他没有要人家的钱,虽然那个暑假他在打工赚大学的学费。

——自己来拿还是邮寄给你?

——我去拿。

后面的消息,他在大学报道的那天早上才看到,是“以后有不会的题,我可以问你吗”。

他觉得这小孩儿有点麻烦,谁卖二手书二手笔记一分钱没要,还要赔本承包终身售后。

本想拒绝,可莫名想到那份默默放到自己桌上的笔记,于是用自己的号发送好友申请。

大学报道那天,他是上午十点的飞机,按照约定把书放到学校门口的打印店。

明明距离出发时间还早,但他并不觉得有见面的必要。

如果那天他没有急着走,如果那天他肯回头,他是不是会看见十七岁的沈肆月。

是不是会看见大雨滂沱,那么多的书和笔记,她是怎样一个人抱回家、整个人都湿透了。

每往深处想一点,就有利刃深入心脏一分,疼痛蔓延数寸,血肉模糊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还原那天的画面。

或许在她眼里,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机会。

或许她会换下校服,或许心脏惴惴不安。

或许她还有话要对他讲,在他们毕业分开的夏天、终于攒够了勇气。

所以在得知他已经离开的那一刻,她是怎样的心情?

后来。

是不是每一次问他题,都用尽她所有的勇气。

是不是每一次的“可以麻烦你帮我看看这道题吗”,都是——

顾桢,我真的好想你。

-

肆月原本以为自己是最无牵无挂的那一个。

现在,只要有时间,她就会给顾桢报平安。

时间明明很不规律,可是任何时刻,她发出去的信息都是秒回,就好像是他一直在等她的信息。

这样的情况不免让她担心,他的工作那么危险、那么忙那么累,怎么可以不好好睡觉。

她给他发信息:【我会在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跟你报平安,你不要等我,好好睡觉。】

他回:【我愿意等。】

肆月的心脏酸软,悄无声息融化。

换位思考,如果他执行任务那几年、他们是现在的关系,她恐怕也会一直等、一直等。

那天她送走第一个出院的病人,心情好得不行,那种满怀希望的开心、像黑夜里踽踽独行的人看到灯塔。

随行的记者抓拍了一张开心到模糊的她。

下了夜班,肆月把照片发给顾桢,成为“我一切很好”的强有力证明。

随后,她打了个电话过去,语调轻快:“你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吗?我像不像大白?”

顾桢点开那张照片。

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看不到她脸上的水泡、压痕、闷得发红的皮肤,甚至护目镜上也有水雾。

她对着镜头摆了一个胜利的剪刀手,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刻。

而防护服上,是更为清晰的“CanineTooth”。

那两个曾经被忽略、从未放在心上的单词,不断、不断地提醒,是他的不关心、不回头、不曾留意,才让她一个人吃了十一年的苦。

心脏像被带着指虎的手狠狠揍了一拳,看不见的皮开肉绽的刺痛,远胜当初身上汩汩流血的弹孔。

耳边,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顾桢?”

“我在。”

顾桢这才找回意识一般:“不像大白。”

那道声线不像往常清越冷淡,比当初住院的时候还要轻一些、鼻音重一些,无端端听得人难过。

他说:“像我喜欢的人。”

从没想过,单恋变暗恋,暗恋变初恋,是在每分每秒都可能面对生离死别的时间里。

一句话就让肆月鼻子酸涩,她本来很坚强的,可极度压抑看不到希望的环境让人绝望,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她贪恋电话接通的每一秒,贪恋耳边有他呼吸的此时此刻,耳朵紧紧贴在听筒,好像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对不起啊,我失约了。”

他突然这样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肆月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怔在那里。

“今年可能来不及了,”电话那边他呼吸很轻,语气温柔地承诺,“明年故宫下雪的时候,我带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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