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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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桢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少年冷峻眉宇间笼着深深倦色,眼睛下方的青黑因皮肤白而格外明显,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被风吹得凌乱,低头从口袋找钥匙时,从额前滑落。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国赛前每晚失眠,耳边是室友的鼾声,眼前是病重的外婆、无助的外公、吵得不可开交的父母……最后定格在脑海的,总是尚且年幼从没离开过他的妹妹。

他困兽一般什么都做不了,简直是个废物。

长久以来的神经紧绷精神高度紧张、以及睡眠缺乏,导致他在国赛第一天犯下蠢得不可相信的错误,即使第二天发挥稳定也于事无补。

都不重要了。

都结束了。

国赛结束后,他直奔医院。

十月之后他一直都在封闭集训,每天被试卷讲义淹没,中间一共出来两次。

一次是11月22日妹妹生日,一次是去找母亲的离婚律师,除此之外没有时间见任何人。

短短几个月没见,他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外公。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真的会一夜白头。

威风凛凛的老头,工作时穿的是白色警衬,破的是部级督办大案,现在满头银白。

外公在外婆和他面前强颜欢笑,却又无数次被他撞见,老人坐在走廊脸埋进掌心,肩背颤抖泣不成声。

外婆的病情急转直下,就在今天,医生委婉表示已经没有住院治疗必要。

化疗不过是徒增痛苦,不如就此出院,带她回想回的家,吃想吃的东西。

趁她还能吃得下。

病床上的外婆,枯瘦得像一把冬天飘零的草。

人到老年,总想落叶归根,她用最后的力气低声喃喃想回南方,因为她就是在那里遇到外公。

外公红着眼睛答应。

扛过枪、打过仗、大案要案破了无数的人,一辈子没掉过的眼泪,都在这一年时间补回来了。

等外婆回到南方……

外公外婆在,还有人把他当孩子,问他吃得好不好学习累不累,心疼地拉着他的手说“怎么又瘦了”。

外公外婆不在,他就只剩自己。下次见,外婆还能笑着摸摸他的头、喊一句“我的宝贝外孙”吗?

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顾桢深吸口气,咽下所有情绪,才推开家门。

玄关电灯开关失灵,只有月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片灯火辉煌,他往里走,不知道踩到什么,瞳孔适应黑暗之后,满地狼藉映入眼帘。

花瓶碎得四分五裂、凳子歪七扭八,客厅上方的水晶灯重重坠地,电视屏幕被砸出完美的蜘蛛网状,门口父亲的鞋子一只在鞋柜,一只在客厅中央。

母亲头发凌乱,嘴角却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宝贝儿子,离婚我得了这个数。”

她用手指比了个数字,那个数字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愁。

“我忍了这么多年,老天爷开眼,让我抓住他出轨的把柄,”她兴致盎然,精神亢奋,眼睛诡异地亮着,“你知道吗顾桢,你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跟桉桉差不多大……”

疯了。

她无药可救了。

外公外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不对,她是外公执行任务途中领养的。

可他身上却流着她的血液。

他为此感到恶心。

顾桢眉眼间有种心如死灰的平静,剑眉和瞳孔都是黑森森的,看着母亲的眼神,像看一株正在腐烂的玫瑰花。

他跨过满地玻璃碎片往妹妹的房间走,面无表情撂下一句:“你们打架能不能挑顾桉不在家的时候?只要顾桉不在家,你们想怎么打怎么打,打死了我来收尸都行。”

他不关心父亲出轨,不关心他们离婚的财产划分,甚至不关心自己今后还有没有钱上学,他只关心自己从小带大的妹妹。

母亲笑意温柔到冷血:“放心,以后不会吵了,我会带桉桉一起回南方的。”

每个字音都像冰锥,一个字一个字地刺下来,杀人不见血。

门把手冰凉,顾桢推开妹妹房间的门,黑漆漆一片。

他轻声喊了一句“桉桉”,嗓音干涩、甚至有些哑。

下一刻,他听见拼命抑制的哽咽,和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哥”。

顾桉缩在墙角,手臂抱着膝盖,月光照进来,满脸泪痕。

他刚伸出手,顾桉就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哥,我能不能不跟爸爸也不跟妈妈,我跟你……我可以吃很少的饭,也不要冰激凌蛋糕和小零食了,我会好好听你话的……哥,我不想跟妈妈走,哥……”

那是顾桢这辈子觉得自己最没用的时候。

他一个高中生,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去养她。

他低头,给妹妹擦眼泪:“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哭什么?”

顾桉总是很听他的话,他说不哭,她就把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来得及发泄的恐惧委屈,都变成让她胸腔起伏的哽咽。

顾桢放软了语气哄人:“再等等哥哥好不好?”

少年眼睛通红,被眼泪沾湿的睫毛漆黑一片:“哥哥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他已经高三了,还要读四年大学,大学修够学分可以提前毕业吗?

研究生就不念了吧,大学毕业就参加工作,一工作就把妹妹接到自己身边。

那个时候,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法律条文,任谁都不能把妹妹从他身边抢走。

顾桉红着眼睛的样子可怜极了:“拉……拉钩!”

顾桢嘴角轻弯,小拇指勾上妹妹的:“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们只管生、不管养,顾桉是他带大的。

幼儿园是他去送,小学是他去接,亲子运动会他从不缺席,家长会他青涩到格格不入的地步,却又相当认真。

兄妹这些年,他们从没分开过。

“明天跟着外公外婆回南方,要听外公的话,知道吗?”

说起离别,顾桉的眼泪又开始打转,紧紧抱着哥哥不说话。

“有事就给哥哥打电话,电话号码背下来了?”

他的声音轻而又轻,温柔得让人想哭。

顾桉眼泪簌簌掉落:“背、背下来了……”

“到新学校要学会保护自己……”

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顾桢,她还这么小,你让她怎么保护自己。

保护她明明是你的事情。

好像还有好多事没来及做。

都是他大意,以为命运会在高一元旦、外公接走顾桉的那一天开始改写。

以为他可以继续搞竞赛,拿IMO金牌,保送全国最高学府,一片坦途。

以为到那个时候,他可以给顾桉更好的生活。

她喜欢画画,就只画画,不必勉强自己做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这辈子只需要为自己活,就算当个世俗眼中的小废物也没关系,他养。

从高一下学期到高三上学期,这两年时间他只专注一件事,竞赛。

刷题刷到深夜,妹妹在外公家打电话给他,小话痨一样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哥哥,我养了一只小狗,你什么时候来看?”

“哥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买你们学校门口的小蛋糕?”

“哥哥,我作文写你了,我读给你听?”

哥哥、哥哥、哥哥……

其实她不是想让他看小狗,也不是想吃校门口的小蛋糕,更不是想显摆她的满分作文。

她是想他了。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做的?

他掐着时间跟她打电话,说不了几句,他就要打断她,哥哥要去学习了。

她总是很乖,挂断电话前小大人一样嘱咐:“哥哥,你好好学习,好好吃饭,过马路的时候要看车……”

他以为他缺席她的成长可以弥补,却不知道经此一别再也没有机会。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宁可不去竞赛,每天送她上学接她回家,每天买了零食在校门口等她。

他这个哥哥实在差劲。

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带她去,还有好多好吃的没来得及给她买,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教过她。

怎么办。

“顾桉。”

“嗯?”

顾桢站起身,朝着顾桉伸出手。

当他笑时,兄妹俩有一模一样的小虎牙:“哥哥带你去打球好不好?”

以前他打篮球,她总喜欢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哥哥,你也教教我嘛!”

他却笑她:“小朋友,你还没篮球高呢。”

那个时候他总想着,等考完竞赛就好了,等他读大学就好了,等他有能力赚钱养家就好了,可是时间根本不等他。

冬天的篮球场空空荡荡,路灯几盏,光线冷白凄凉。

篮球在他手里,少年眉眼无比认真。

路灯暖调光线映在他瞳孔之中,清亮眼底都是细碎笑意。

“看好了啊。”

他教她打球,教她运球,教她防守,教她上篮,教她投三分。

顾桉抱起篮球大力抛出去,怎么也投不进篮筐,小脸皱成包子。

顾桢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眼睛。

如愿以偿看她气成小河豚,攥着拳头气鼓鼓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他走近、弯腰、一把把人抱起来举到篮筐下面。

少年清冷声线带着哄人的笑意:“来,我们的最佳球员,投吧。”

篮球落地,砸出重重声响。

那是顾桉投中的第一个球。

她的哥哥高一185,高三已经长到188,所以当他把她抱起来,篮筐近在咫尺。

时间不早,渐渐起了风。

顾桢脱下自己的黑色冲锋衣:“来,伸手。”

她那么小,他185的上衣她穿着快到脚踝。

顾桢在顾桉面前蹲下身子,像小时候那样:“哥哥背你回家。”

这就像他们相依为命的人生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夜晚。

玩累了,哥哥背着妹妹回家。

他上次背她是什么时候,怎么不记得了。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的人生只剩下竞赛。

顾桉趴到他背上的时候,他想起她刚出生的时候。

那么小一点儿,皱皱巴巴的,实在不算可爱,可他还是看了一眼,又一眼。

顾桉抱着他的脖子,极力抑制着想哭的冲动,可还是有什么温热湿润、落到他的脖颈。

他想起她从襁褓里的小婴儿慢慢长大,看到他就笑,会走路的第一个瞬间是扑进他怀里。

开口说话最先学会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

顾桉的脸埋在他的背上,后背的位置湿了一片。

他想起妹妹第一天上幼儿园,无论如何要他跟自己一起上。

他哭笑不得,说哥哥不上幼儿园,哥哥要去上小学。

他送她到门口,老师不让家长进去,怕她哭怕她难过,就在外面等了一整天。

他希望明天慢点到来。

希望回家的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希望自己能够一夜长大。

天不遂人愿。

到家,睡觉前,顾桉把被子盖过脸颊,催他快去睡觉。

他手指勾着被子往下一带,露出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

顾桉忍哭忍到眼睛通红,牙齿紧紧咬住嘴唇,肩膀颤抖。

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浓重的悲伤,最后还是哭出声。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说,哥哥会把你接回来的,你再等等哥哥。

他拼命学习,拼命长大,咬碎牙齿和血吞,先同龄人一步长成大人,不过是为了有抚养她成人的能力。是想着万一哪天父母离婚,他谁都不跟,什么都不要,只要妹妹跟着自己。

她那么爱哭,自己不在,要受多少委屈,他不敢想。

可他长大的速度,最终没有赶上她离开自己的速度。

他在她旁边坐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去机场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顾桉的眼睛红肿得睁不开。

她穿着他给她买的外套,背着他给她买的海绵宝宝书包。

乖乖的小小的,跟他说再见,下楼的时候一路不肯抬头。

他笑着戳戳她脑袋上的揪揪:“不跟你哥说再见吗?”

顾桉低着头不说话,沉默上了出租车,自始至终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终于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委屈决堤,悲伤铺天盖地。

出租车的后玻璃映出她的身影,她拼命拍着车窗哭,泪眼朦胧,喊他哥哥。

现实锋利得像刀片。

出租车汇入车流,直至看不见。

顾桢站在那里沉默良久。

蓦地想起小学每天放学回家,妹妹总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楼下,等他回来。

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家里空空荡荡,一片狼藉。

他深吸口气,准备收拾东西回学校。

当打开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的书包,目光凝滞,心脏在一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他的书包里,装着一个小猪存钱罐。

那是顾桉的“小蛋糕基金”,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动。

而现在,她送给他。

附带的小卡片上,用稚嫩的笔迹认认真真写着——

“给哥哥交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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